往宁州去

    三日后,陈婉才彻底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阿绿自醒来就一直守在陈婉身边,见她有所反应,第一时间贴了过去。

    “阿绿.....?唔,头好疼.....”陈婉睁开眼见到阿绿后很是心安,这段时间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能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可却醒不过来,还不停做着噩梦,明明死在眼前的李嬷嬷拉着自己不断奔跑。

    “逃.....要逃出去.....”

    “殿下!......”

    李嬷嬷的音容犹在眼前,陈婉虚弱的倚靠在床榻边上,阿绿坐在旁边一点点给她喂着汤药。她还发着低烧,明明草屋内的炭火被阿绿生的十分滚烫,可陈婉依旧感觉到寒冷。

    阿绿喂完药,要将陈婉放下继续躺着,却被陈婉拒绝了。陈婉现在只感觉脑袋剧痛,她只能脑袋悬空的坐着,清醒后脑袋传来的阵痛就不再会停止,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陈婉倒抽一口凉气。

    阿绿给陈婉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坐在她身旁,轻声讲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们现在住的地方,处于岳山山脉中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峰上,这是半靠京城的一条山脉,之前祭祀时候的浮云山,就是其中一山。

    这里离京城不远,但也不近,大概骑马半日的路程,因为陈婉受的伤不能移动,阿绿也不放心将陈婉留在这里,所以她们还没有跟京中联系上。

    皇后祭祀归途遇袭,下落不明,可想而知,此刻京城中所掀起的轩然大波。陈婉遇袭的地方是官道上,很快就被路过的官员发现报了上去,那个时候刺客已经消失不见了,侍卫全部死亡,只剩那群流民在争抢车队上的东西,被赶到的京师兵抓了个正着。

    流民人数很多,有不少见事情不妙后跑掉了,留下的大部分是老弱妇孺,暂时被投至狱中,那些精壮汉子纷纷受了刑,严审事情经过。

    据汉子们交代,他们是从锦州逃难过来的,锦州就是徐蝉衣的家乡,那里去年发了大水,虽然受灾不多但是赈灾的银钱也没有发下来,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有关系可以投靠离开的人家,剩下的百姓还是要在原地重新过日子的。

    本来还能抢种一波,可谁知大水后又遭干旱,种下的种子根本活不下来,但朝廷的赋税并没有停,这下子除了有些家底的人家,都开始卖儿卖女来交上秋后的赋税。最后钱是交上了,这寒冬又该怎么熬过去呢,被大水冲坏的房屋都是草草又建的,后遇上难得一见的大雪,屋塌了人死了,可开春后的税还是要交的。

    这下子百姓是彻底活不下去了,很多人拖家带口的从锦州跑了出来,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地方发生的事情外面根本没人知道,那群贪官将后事瞒的很好。

    他们一部分人西行,一部分人北上了,这批难民就是北上时聚集在一起的,他们本应该路过京城后各寻活路,可快到京城时,突然几个神秘人找到了他们暂歇的地方,神秘人让他们今日午时从官道上过去,完事后会给他们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啊,他们人虽然多,但平均分到手也能有个二三两,更何况家中尚有壮硕汉子的,更加十分眼热,等钱到手后怎么分,不都是他们这些汉子说了算么,若不给那些病的残的,一人分个十几两都是有可能的。

    十几两对于这些穷困潦倒的农家子来说,是什么概念,即使有人不想参与此事,也被这群汉子强迫带上了,神秘人的要求只是让他们拦车,他们想的很好,不管拦的是谁,左右都是逃难的,拿了钱就离开了,人数这么多怎么找他们。

    而且他们并不伤人,但拦下车队后,这群难民都疯了,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上东西了,那马车中飘散出的香味,让那些多日不食的老弱妇孺根本拒绝不了,后来刺客出现杀人他们也不怕,都在抢吃的来饱腹,还有些人想着抢了马车上的丝绸帷幔这些东西再跑路。

    陈婉的阿爹宁州王听延尉的人说完审讯结果后当场就炸了,当天夜里,京城中众人都被巨大的马蹄声惊醒,明明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可景和帝却派出城卫军在京城附近搜寻着陈婉的踪迹。陈家的军队不在京城,但私下里依旧派了大量人手出来寻找。

    而那些害了皇后的难民,因为人数众多,并不好处置。景和帝本想先杀了那几个出头鸟,剩下的再慢慢说,可宁州王早就气上了头,死活不肯轻放,咬死了要将此事有关的难民都抓起来处死。翌日,不知道是谁多嘴将此事传了出去,一时之间 ,陈家在百姓中的声望大打折扣。

    京城中有赞成宁州王的,也有不赞成的。一部分觉得法不责众,都是没有见识的愚民,很大一部分老弱病孺都是被裹挟参与进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另一部分人觉得,他们间接害了本国的皇后殿下,没有诛九族都是轻的了。

    这两派在京城中吵得不可开交,陈长佑却因为迟迟找不到女儿的下落而急得白了头发,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车厢的残骸以及李嬷嬷的尸首,没有寻见陈婉的下落,得到消息后的宁王妃抱着陈长佑,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京城中发生的一切陈婉三人并不知晓,时代的局限性让消息无法很快的传播,哪怕他们离京城并不是很远。

    陈婉在听完阿绿的讲述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阿绿,李嬷嬷的尸体……”陈婉想着她,一行清泪划过白皙的面庞,滴落在破旧但温暖的棉被之上。

    阿绿知道陈婉的意思,她抓着陈婉不自觉收紧的双手,宽慰道:“奴婢找回了李嬷嬷的头颅,也是有个全尸,想来等家主看到,会将嬷嬷带回去好好安葬的。”

    全尸……陈婉心中很是自责,重生后她以为自己可以护住所有她爱的人,可没想到李嬷嬷还是为了救她而死去。这让陈婉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对抗那个名为旁白的神明,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吗?

    两人沉默不语,茅草屋内静悄悄的,蓦然,徐蝉衣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看到陈婉醒了,很是兴奋的扑了过来。

    “殿下你醒了!”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到陈婉身旁,像阿绿一样乖巧的看着陈婉,“殿下用些这白粥吧,多吃些东西就会好起来的!”

    陈婉昏迷的时间里,都是被灌的汤药吊着,其实已经近四日没有吃过膳食,肚子里早就空无一物,饿得抽搐,只是陈婉目前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听徐蝉衣一说,肚子这才疯狂叫了起来。

    “好。”阿绿的右手被白布跟木板吊挂在脖子上,喂食很不方便,现在徐蝉衣也在,就让她得了这差事。徐蝉衣坐到阿绿让开的位置上,将白粥放到唇前微微吹凉,一口口小心翼翼的喂陈婉吃下。

    这白粥熬的十分浓稠,徐蝉衣还在里面放了糖跟红枣,还有少许补身体的草药,吃着甜中微微发苦,不是很好吃,但对陈婉如今的身体很好。

    “殿下这几日还不能随意进补,闻神医嘱咐了,至少要七日后才能用肉食。”

    闻神医就是那白胡子老头,人确实有两把刷子,陈婉微微一笑示意知道了,听话的用完了粥,这时草屋外传来闻神医气势如虹的声音。

    “蝉衣啊,这虾子惟熙弄来了,你快给老夫做上几道下酒菜,老夫要好好与惟熙大醉一场。”闻神医呵呵笑着,手里提着个虾笼走进来向徐蝉衣示意。这几日陈婉状态不稳定,徐蝉衣一直照顾两人也没做什么美食,不停推说食材不够。

    不过现在陈婉醒了,徐蝉衣很高兴,也没有推辞,起身接过虾笼查看里面捕获的虾子。

    “好,这虾子真不小,我这就给你烧去。”笼子里是一只只的青虾,可能是生长环境好,在山里也没有什么天敌,个头十分大。

    徐蝉衣端着碗提着虾笼出去了,闻神医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走上前来查看陈婉的状态,陈婉顺从的将手伸出让其把脉,双眼微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大夫。

    闻神医面对陈婉的打量置若罔闻,乐呵呵的把完脉,捋着一撇白胡子说道:“要静养段时日,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陈婉收回手,对闻神医谢道:“闻大夫的救命之恩,吾记下来,待吾痊愈,定涌泉相报。”

    “老夫不求什么回报,让你那侍女多做些美食给老夫下酒就好。”闻神医回道,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说道:“若你想将那侍女赠予老夫,也不是不行,老夫徒孙今年三十有五,还未娶妻生子呢。”

    闻神医越想越兴奋,虽然徐蝉衣这几日没做美食,但做了的那些真的极美,若配了自己的徒孙留下来,自己以后就能经常吃到了。

    他话音刚落,王大夫正巧从外面进来,他手中抓着几株草药,听到师祖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手中的药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王大夫生的不算俊美,但也是个儒雅的男子,这个年纪还未有妻室,是因为从小追随师父四处行医,沉迷钻研医术所致。

    陈婉看着他们微微失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还恕吾无法答应,蝉衣于吾,不仅仅是个奴婢。”

    “唉,混小子,老夫还想着给你讨个媳妇,看来你是没有这个福分了。”闻大夫晃动着脑袋,他说完拍拍王大夫的肩膀,出门去找酒喝去了。

    没有讨到媳妇,王大夫反而自在了好多,他满眼都是医术一道,实在是对女人没有兴趣。他尴尬的对陈婉笑笑,从屋里翻出个瓦罐后就出去了。

    陈婉被他们进出时所带的冷风激得有些咳嗽,阿绿想让陈婉休息一会儿,给她盖好被子后就要出去,陈婉却伸手拉住了她。

    “阿绿。”陈婉很是疲惫,但双眼黑得发亮,“去托王大夫在山下村子中寻个马车,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今晚?!”阿绿惊呼,“可殿下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随意行动。”

    陈婉声音微弱,“刺杀我们的刺客来头不简单,如今除了找吾的人,还有想杀吾的人。”

    “我们回京城去,根本无法分辨谁是来杀吾的,谁是来救吾的。以吾如今的情况,阿绿你根本无法再带着吾逃跑。”

    “殿下,阿绿可以先独自潜入回去,去陈家寻家主来。”

    陈婉摆了摆手,又开始不断咳嗽,阿绿过来扶她,被陈婉拒绝了。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京城进出城门,怕是严查了,而且那群人,不会给你靠近王府的机会。”

    “殿下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

    “嗯。”陈婉在阿绿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阿绿听完顿时气愤不已,在屋子内来回走动着。

    “若刺客真是殿下所说的,是刘丞相派来的,我们不回京,那备车去哪里啊?”

    “到宁州封地去。”陈婉叹息一声后说道。京中除了陈家,就属刘丞相刘家势力最大,如今自己在明,他们在暗,回京城去,只要碰见了刘家的人,自己必死无疑,反而离开京城,往别处去,能刚好躲过一劫。

    宁州离京城有些远,马车日夜兼程,大约六七日的路程,但路上没有隐藏于暗处的刺客,哪怕被刘家发觉不对,也有数十条可以通往的道路,刘家无法一一进行封堵。

    并且宁州就是陈家的地盘,陈婉不觉得刘家的手,能伸到那里去。

    这个计划虽好,可却有两个缺点,一是陈婉自己的身子可能扛不住这奔波之劳。二是陈家宁州王那里。

    陈婉很担心,刘家不会只出刺客这么一手,想必还有计划是针对陈家的。自己这边联系不上家里,她害怕阿爹没忍住脾气,踩了刘丞相专门为陈家准备的坑。

    阿绿听了陈婉的解释,也明白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先离开,猛往京城钻以皇后殿下现在的身体,有一丝疏忽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到自己的封地去也好,还能养养身子。

    只是……阿绿咬着自己的指甲,还是不想出去找马车,陈婉脸色一变,严肃的看着她。

    “你还不快去!”

    “殿下……”阿绿眼中有丝泪光闪过,“阿绿先去问问闻神医,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殿下坐马车。”

    “若殿下的身子实在无法离开,哪怕殿下怪罪,阿绿也要冲进京城报信去。”

    阿绿说完就跑出去了,陈婉凶狠的表情也摆不下去,整个人瘫在床榻之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阿绿了。

    以陈家的地位,她虽然不知自己消失的后果,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事,只要到了封地,就能让阿兄送信给阿爹。

    她需要快些动身,不仅是为了躲过刘家的刺客,还是因为要快些联系上阿爹。

    希望能赶在陈家做错事之前。

    王大夫就在院子中捣鼓自己的草药,阿绿走上前去,跟他说了陈婉的要求,并拿出一些金银首饰给他买马车的用。

    王大夫双手捧着首饰为难的看着阿绿,阿绿还以为是钱不够,说道:“等我家主子回了家,一定送重礼过来。”

    闻神医拎着一壶酒水从院子后面走过来,嘴里还嚼着几个徐蝉衣炸的花生米,他悠闲的躺在院子中,笑道:“阿绿姑娘啊,不是钱的事。山下那个村子并不富裕,寻个驴车来还好,要让他去找匹马?那真是不可能嘞。”

    “啊,驴车?”阿绿呆住了,她是听过驴,但没怎么见过,况且皇后殿下怎么能坐驴车呢!

    “你们寻马车做什么?”闻神医灌下一口酒问道。

    “我们要离开了。”

    “离开?”闻神医一口酒直接呛住了,徐蝉衣也刚好端着一盘下酒菜过来,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闻神医猛咳几声,一将卡住的酒水吐出,就急忙开口说:“就你们主子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坐马车!”

    “她现在只能卧床静养,若强行离开,只会让她死在半路上!”

    徐蝉衣也不同意,但随后想到那些刺客,突然意识到她们现在虽然看着平静,但很快就会被找到。

    这样想着她将饭菜放到闻神医那后,就来到阿绿面前,握着阿绿的双手问道:“可是因为那些人?”

    阿绿点点头,徐蝉衣也泄了一口气,坐到闻神医对面的椅子上,闻神医吃着菜喝着酒,有些不解的询问她们。

    “有仇家追杀你们?”

    两女望向闻神医,算是默认了。其实也很明显,富家子弟落难还受了重伤,也就那些原因。

    “老夫这山头还是挺隐蔽的,你们主子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折腾,实在不行,那山里瀑布中有一洞穴,你们先去那躲躲?”

    闻神医不害怕他们仇家找来,他一个无害的老头也没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王大夫也不怕,等真碰见就说他们已经离开就是左右不关他们医者什么事。

    徐蝉衣对这个提议挺心动的,阿绿也有些纠结,但还是问道:“闻神医,若我们执意离开,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主子不受路途颠簸的影响?”

    闻神医又吃上了酒,摇了摇头回道:“不行的,她的腿废了,根本走不了路,只能一直躺着。而且脑袋上还有伤,坐马车就算是你一直抱着她,都能把那脑子摇散喽。”

    听闻神医这么说,徐蝉衣突然转头问阿绿,“阿绿,我们必须走么?”

    阿绿沉默的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倒是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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