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夜。

    下雪，于是今晚没有冷的那么刺骨。风打着转刮过来，雪被吹得更散了。

    叮叮当当。

    烧烤店挂于门口上方的风铃响。

    街边越积越高的雪堆，将将没了刚推门而出的李琰昔的鞋。

    冷气绕着他转了一圈，他眼镜立即起了雾。身体微微晃了晃，一身酒气。

    外面路灯昏昏暗暗，照着满天的雪花，抬头扑面而来。只剩背后这一家店里还亮着。以及街对面的一块彩色霓虹招牌闪烁。

    摇摇晃晃的人踏在新雪上。脚步很慢。挪动一个脚印，而后直愣愣的站住，看着雪落。直到上一个脚印被雪淹没、无形。

    十多分钟到地铁的路，李琰昔走了半小时还没走到。一如他少年时和苏昃的曾经。没有开头，没有结尾。

    电话簿的置顶一直是个空号。

    双手冻僵了，醉酒的人于是抬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一顿，自嘲的笑笑，手指偏了偏，颤巍巍按下通讯录后一个号码。

    屏幕暗下来，正在呼叫中。

    已经零下接近三十度了。手机濒死挣扎一下，关机了。

    李琰昔抬头望天。纷纷然大雪。雪天本来不应该这么冷的。现在大概是后半夜？李琰昔也说不清。

    呼吸越来越沉闷，鼻腔口腔都很难受。困。意识渐渐模糊，睫毛都快粘在一起结霜固定了。

    李琰昔忽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扶住了。他直僵僵转头，逆着光仔细分辨那个人影。

    来者带着光，之前从他的世界路过。李琰昔记得。

    是苏昃。

    苏昃面无表情的扶着他。察觉到李琰昔炙热的视线对着他，他偏过头，让围巾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李琰昔想说话，想把十年的话都对面前人讲。张开嘴灌了口冷气。

    又哑巴了。

    他看见雪花。雪花也带着光落下。落在朝思暮想的人的身上。

    灯光晕开后面无尽的黑夜。

    “……苏昃。”

    “对不起。”李琰昔声音哑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话。

    苏昃冷着脸，还保持不看他的动作。

    “我爱你。苏昃。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吵架的时候不说话让你直接走了的。之前我还一直觉得我和你不合适。对不起……对不起……”

    李琰昔机器般的重复“对不起”三个字。泪水凝结成霜。

    苏昃抬头，轻叹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

    “李琰昔。”

    “你还记得你朋友临别时的祝福吗？”

    李琰昔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轻声说：“记得。”

    他那时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他们认识了十多年。他朋友和他道别时祝他们永远平安，长长久久。

    以及圆满。

    他当时只当玩笑，和小心思被戳破的沉默。他当然知道他那个无所不能的朋友什么都明白。

    然后和朋友十二年没见。和苏昃十年没见。

    回忆到这里被打断。

    他听见苏昃又讲一句：“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算什么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李琰昔心口疼。特别疼。然后全身都疼。

    苏昃轻笑：“我当时可没说分手。”

    李琰昔愣了一瞬，然后发疯似的紧紧抱住苏昃。

    他知道，他得到了十二年前的祝福。

    路灯下人影幢幢，李琰昔抵着苏昃接吻。那时是夏天。如今是冬天。也算一年四季，兜转更迭。

    圆满，圆圆满满。

    市中心的某条街的大屏幕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忘关了。正在播放的广告忽然被插播了一条新闻——

    著名歌手褚柒柒于今日午夜被发现死在酒店，疑似谋杀……警察还在全力调查中。如今，我们可以公布褚柒柒女士的身份：警号含有77的刑警……

    这是李琰昔的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