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若其实一上车就想抱闻央，但她又觉得自己那样的想法特别奇怪，不知道真那样做了，闻央会怎么想她。

    结果自我别扭半天后，被闻央要求要“抱”，还要“快点抱紧”，这一瞬间，乔之若心里简直就像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又幸福了。

    闻央。她心里喊，又说，学姐，这可是你让我抱的。

    乔之若面上一声不吭，手反正是默默环住了闻央的腰。

    “哦，那你也要骑慢点。”还由于心情变好，这样低低软软地跟前任学姐要求了一声。

    不用乔之若提醒。

    闻央比她还注重交通安全，平日里就算是一个人骑，小摩托的速度也绝对快不过电瓶车。

    总而言之，两人像是骑着这俩小摩托在城市里观光似的，主打一个微风拂面，谁都能超她们的车。

    从大道拐入小巷的时候，四周喧哗的车流声消失，树荫间光斑点点，午后两点，二人身边悠扬回荡着鸟叫声。

    闻央想起了些从前的事情，她安静握紧车把，想着要不要趁这会儿跟乔之若随便聊聊天，问问对方这些年都过得这么样。

    该怎么开口呢？

    我们分手后其实我有看见过你几次？

    微信，我也想过要不要加回来？

    你大提琴练得怎么样了？

    还有……你真是为了学校乐团的交流会才来吗？那今天怎么会这么有时间来找我？

    外套是不小心落下还是……

    闻央真的想了很多，组织了好几遍语言，可每逢话到嘴边，她又会哽住。

    千言万语，都会起承转合成一句话——

    当初是你受不了跟乔之若提的分手，你们不合适，你真的别再假惺惺又一时冲动去破坏她的生活。

    反复思考又反复泄气后，最终，二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讲。

    直到走楼梯上楼，闻央才笑着回头问了句：“你这个月底是不是就要毕业答辩了？”

    乔之若闻声抬头看她一眼，没接话。

    乔之若这个人长着一双非常典型的小开扇双眼皮，脸小，鼻梁高，上唇比下唇薄，五官合在一起看非常甜美。

    导致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不会显得太凶，而是一种让人看起来莫名其妙就为她心软的委屈感。

    “这么多年过去你就只想问我这个吗。”闻央仿佛从乔之若的眼中读出这句伤心话。

    但片刻沉默后，乔之若只说：“嗯，对。”

    闻央抿唇，点点头，又是没话找话地微笑鼓励：“……哦，那加油哦，提前祝你毕业快乐。”

    乔之若没进闻央的家门。

    冷脸等在门口。

    等闻央拎着袋子出来一递上，她就接住，平淡地说了声“谢谢”，转身，毫不犹豫下楼离开。

    闻央扶着门把，听脚步声越来越轻。

    心想，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闻央才关上门。她一个人回客厅里坐了会儿，几分钟后她长呼出一口气，拍拍脸，低声告诉自己：“行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别想了。”

    结果在晚上她跟陈瑜吃饭时，乔之若又神奇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陈瑜是附近院校的大二生，半周前，跟女朋友还有一群同学到红桃Q玩桌游。好像是因为狼人杀没有支持位于敌方阵营的女朋友，两人当场大吵了一架。

    闻央收完东西和石嘉园出门拿外卖，发现陈瑜蹲在红桃Q的正门外哭。

    “呜呜呜呜——”哭得很夸张，撕心裂肺，导致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会先看眼陈瑜，再看眼红桃Q的招牌。

    当时石嘉园愁得一把捂住额头说：“不是……她和朋友吵架伤心我理解，但为什么在我们门口哭啊……”

    闻央也愁，赶紧回店里扯了几张卫生纸，走过去拍拍陈瑜的肩膀，柔声劝道：“妹妹，要不你先进我们店里坐坐？缓和一下？”

    陈瑜挂着满脸眼泪转头，瞳孔微微放大。

    “央央姐，那天真的真的特别谢谢你，我当时都不想活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闻央一听，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茶差点失态喷出来，她赶紧放下茶杯，摆摆手：“别别别不至于啊，你们就只是玩个桌游而已——”

    就是这个时候，闻央目光越过陈瑜的脑袋顶，看见结伴而来的三个身影。

    一个是桌游店那天就对她非常热情的薛莹，今天穿了一身很有网络流行y2k风格的彩色辣妹装。

    另一个和乔之若走在一起的女生，个子和乔之若差不多高，中长发，穿一身黑看上去比较酷，闻央没见过。

    但她注意到那人手上帮忙拿着的外套，正是下午她刚还给乔之若的那件——说明，乔之若很有可能拿走外套后没回过酒店，而是直接去找了薛莹和这个人。

    另外，乔之若。

    闻央第一眼扫见的是乔之若，最后一个观察的也是乔之若。

    乔之若的外套被人拿着，她自己则好像在调整手腕上的手链，银色，很细的一条。

    闻央虽然看不太清，可她确定下午她跟乔之若见面的时候对方还没有戴上。

    面前陈瑜孜孜不倦的分享已变成了画外音。

    闻央见乔之若竟主动抬起手，将手腕举给那个酷女生看了一眼，随后那女生笑了，点点头，口型是夸——

    “好看。”

    闻央脾气好。

    非常好。

    可她此刻心底确实有一股无名的邪火直忘脑袋顶上窜。

    她撇头看向大马路，呼吸凝了一下，重重吐出去，调整好心态，换上笑脸，重新看回陈瑜，不再注意不远处的三人。

    乔之若在烧烤摊前点餐时发现了闻央。

    薛莹和高粤站她身前，不时回头问她：“若若你想要吃什么？”

    “我都行，别太辣就好。”乔之若笑着回了声，但她始终向右转头，目光锁定在那正对别人笑的闻央身上。

    下午跟我见面就一句话都不说是吗。

    心里好气。

    可视线却不舍得从闻央身上离开。

    闻央还换了身衣服。

    下午见她只穿着很简单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

    晚上跟人单独出来吃饭，却换上了一身青春的彩虹色。

    乔之若收回目光，呵口气，而后第三次不爽地瞪向闻央。

    闻央虽然没有再刻意抬头，但她会悄悄抬眼。

    也许是第六感作祟。

    在乔之若第一次凝视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点。

    可这次闻央并不想再走过去打招呼，不想又当众收获乔之若的冷眼，包括，还有可能听乔之若介绍新在意的人？

    反正闻央决定当没看见。

    陈瑜还在输出：“央央姐，你大学是在本市念的吗？”

    闻央笑着摇摇头：“不是，外省。”

    “哦，南方北方啊？”

    “北方。”

    “哇，我以前也想过要不要去北方读大学，然后——”

    乔之若她们三个人点完餐，找空座，好死不死，还只有陈瑜背后那一桌空着。

    闻央不太专心地转着烧烤签，余光过几秒往上瞥一次，见乔之若安安静静走到陈瑜背后的这桌，面对闻央的方向，拉开椅子坐下了。

    于是，闻央也顺利听见了隔壁桌三人的对话。

    薛莹说：“高粤你晚来这几天乔之若她都不合群，整天单独行动。”

    被称为高粤的人笑起来：“万一是你们玩的比较无聊呢？”

    乔之若居然被逗得笑了下。

    闻央：“……”

    这有什么好笑的。

    闻央心想着，自己都无意识，干巴巴地跟着闷笑了一声。

    果然，坐这么近，想不在意实在困难。

    闻央感觉她今晚这顿饭是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吃下去，想走，可她对面的陈瑜越说越兴奋，甚至直接提议：“……或者你有没有兴趣去旅游呀，我们学校马上放暑假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忽然听见这话，闻央回神，纳闷看向对面这个人：“嗯？”是怎么说到这了？

    陈瑜拿起手机：“夏天想避暑的话，云南啊青海啊，好多地方都很不错，你喜欢去山里还是去海边？”

    等等等。

    是毕业太久了吗，她怎么完全跟不上陈瑜的聊天速度。

    闻央没答话这间隙，乔之若听见陈瑜这噼里啪啦一堆话，气得眼睛一直在笑，不断拿起杯子，也不管茶水烫不烫，一口一口拼命喝。

    旅游？

    闻央你现在就有时间跟别人旅游，以前呢，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也想说我们要不要集体去毕业旅行啊？”薛莹听见身后的闲聊，也接话说道，指指对面两人，“你们意见呢？”

    说完，对高粤摆摆手指头，“你就算了，反正乔之若去你肯定就去吧，若若你呢？”

    高粤以气音笑了声，倒也没有立即否定薛莹的话。

    乔之若心里正不舒服着，放下茶杯，语调不高不低地回了句：“我都可以啊。”

    直到闻央离桌，乔之若和闻央都没说上一句话。

    与大学生在校东门分别后，闻央过马路，沿着街道一个人慢慢走。

    她的影子拖长在地面上，接到石嘉园的电话：“杨青叶明天上班，我就休假一天咯，你俩看店ok吗？”

    闻央淡笑着“嗯”了声。

    没说两句，这通电话也结束了。

    她今天出来没骑车，虽说这地方离她家不算太远，走一走，一个小时也能走回家。

    “嘀”一声，闻央扫开一辆共享单车。

    毕业后，她挺少骑自行车了，刚骑上有些不习惯，往前蹬脚踏板的时候还下意识拧了拧车把。

    你干什么，今晚气傻了？

    这可不是摩托车啊。

    闻央心里笑了自己一句。

    喀啦喀啦，车轮滚动在沥青路上，天空由黑变亮。

    吱——

    一阵剧烈急刹后。

    什么？新型校园碰瓷吗？闻央错愕。

    怀里抱着一个黑包的乔之若抬起头来，嘴唇完全失去血色，几欲起身，又捂着腹部痛苦地倒回去。

    ……我根本没撞到你啊？闻央跳下自行车，“哗”一声车身翻倒在地，她着急又忐忑地蹲到了乔之若面前。

    “同学你——”她伸出手。

    完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