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漫长、盛大而震耳欲聋的暗恋，像极了一场骤雨。”

    “风云突变，经久不息。”

    “直至灵魂染上湿意。”

    1.白炽灯

    我第一次见到周棣，是十五岁。

    那是个平淡的阴天，教室里的摇摇晃晃的白炽灯投下些冷硬的光。

    窗外乌云翻滚，夹杂着闪电的哀嚎。

    山雨欲来。

    我叹了口气，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吵嚷的声音。

    周棣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我侧头，托着腮。

    光拢在他身上，无端让人想起了阿波罗。

    可灯光是冰冷的。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所有人，随意地坐在了后面。

    坐在我旁边。

    很难说那是种什么感觉。

    心如擂鼓。

    或许我的肾上腺素正极快地飙升着。

    大概吧，我不知道。

    “我叫周棣。”他主动开口，声音低沉。

    他在和我说话？

    我压了压纷乱如麻地思绪，疑惑地看向他，“周棣？哪个字？”

    他抿抿唇，“棠棣之花，听过吗。”

    白炽灯撒下顶光，他微微转向我，睫毛的阴影投在脸上。

    像极了撒旦。

    我就是那个祭品。

    窗外惊雷乍起。

    下雨了。

    2.芦苇

    “婊子”

    “贱人”

    “蠢笨如猪”

    他们嘴里吐出轻蔑而残忍的刀。

    那段时间是灰色的，连回忆也不能美化分毫。

    可怜的羔羊在祭坛上无助地咩声叫着。

    无人来救它。

    也无人救我。

    “懦弱的旁观者”

    “一群屠夫”

    我暗骂。

    周棣和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他置身事外，但又深陷其中。

    他会在泥沼旁冷漠地看着绝望的我

    在快要没顶的时候，又递给我一杆芦苇用以呼吸。

    污泥满身的感觉太痛苦了。

    芦苇脆弱，救不了我。

    我在挣扎。

    芦苇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3.太阳

    我第一次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雨棠。

    黎雨棠。

    别人说，“他们多配啊，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我只觉得荒谬地好笑。

    棠棣之花，是兄弟啊。

    周棣对此毫无所觉。

    我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眉眼弯弯，眼睛里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神采，“像……太阳。”

    太阳啊，我恍然。

    常年连绵的阴雨让人绝望。

    云销雨霁才会和煦。

    盛夏高悬头顶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周棣和她并肩而行，谈笑风生。

    我不敢看太阳。

    只缓缓眨了眨眼，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4.坚冰

    毕业那天，我甚至没有好好打扮一下。

    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拖着高烧后昏沉的身子。

    潦草地完成了仪式。

    我看见周棣的时候，就意识到，大概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我有些贪婪地看着他。

    我晃晃手里的相机说，“照张相吧？”

    周棣愣了一下，笑着说好。

    人们觑着我们。

    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潮湿。

    我们最后也没有什么交集。

    一阵风吹过。

    轻飘飘的。

    带着些冷意。

    那场雨还是停了，如同裹在坚冰里的烈焰。

    看起来炽热无比，触之却通体生寒。

    将想染指它的人冻掉皮肤、冻掉手指。

    换胎脱骨，痛不欲生。

    5.湿意

    多年以后，也是那样一个阴雨天。

    白炽灯在头顶摇晃。

    那些回忆仍然带着湿意，在心头苦涩地蔓延。

    不想忘却，努力回想。

    饮鸠止渴罢了。

    我笑出了眼泪。

    窗外风雨肆虐。

    又是一场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