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赤着脚、披头散发地站在废墟之中时，没有华丽服装的修饰，她的容色便格外突现了张狂的美。

    她是末日的记录人，是灾难的亲历者，是失败的英雄，是颓唐的美神。

    是冥安。

    是她自己。

    远处黑压压的，是机器人的大军走过；近处，冥安按下了手里的引爆器。

    火焰从她的脚，燃烧至她的发梢。她残缺的脸庞却还是笑着的。

    因为，她拥有重来一次的能力。

    冥安从火光冲天的梦中醒来。

    梦的内容宛如某种预知。

    她坐起身，披着宽松的睡袍，拉响了床边悬挂的铃铛。

    匆匆的脚步声立刻靠近了。推门而入的不是和她最为亲近的徐珍，是冥木赠。

    “怎么是你？”冥安挑起眉头。

    “要喝水吗？”冥木赠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质疑，只是将端着的玻璃杯递给她。

    水是温热的。

    “刚倒的？不，你来不及。所以是提前备好的？”冥安接过杯子。

    木赠只说，“喝吧。”

    她没有告诉冥安，她每晚都睡得很轻，半夜起来会更换一次到两次杯中的水，以免冥安要用。

    但冥安无需她多说，就会懂，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用清澈的水润了润嘴唇。

    这是要夜谈的眼神。

    冥木赠自觉主动地坐在了冥安的床边，与她肩挨着肩。

    “你觉得我狠心吗？”冥安问，却不等回答，就自言自语地接了话，“末日的极端环境，不是寻常人类能适应的。我现在不训练你们，到时你们也会是死。”

    冥木赠沉默地扮演倾听者。

    “丛林、海洋、荒野、沙漠……我在帮你们习惯各种危险地带。”冥安又说。

    但木赠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生出异心。

    “最为重要的，我是靠背叛活下来的。所以，把那个也教给了你们。”身穿睡衣、脸带睡痕的冥安还在找着借口。

    木赠忽然听不下去了，如果说她有什么不可忍受，那就是忍受不了冥安怀疑她的忠诚，“您觉得我的成长超乎预期，所以想试探我吗？”

    “我没有。”冥安面不改色。

    “说谎。您就是在试探我，……以及敲打。您提到背叛，是在指背叛了谁呢？是那位爱上您的可怜AI吗？”作为唯二的元老，木赠知晓冥安的一切，绵里藏针的几句话很快令冥安哑口无言。

    那位AI被冥安利用，成为了她逃出机器人大军围捕的工具。非人的AI，与身为人类的冥安，曾经有过一段充斥着算计的感情。

    谈及这件事，冥木赠微微变了脸色。她想象着冥安双唇的温度，不禁想把亲吻过那两片唇瓣的AI大卸八块。

    木赠猜得没错。

    当冥安拉响铃铛、出乎意料地看到是她走了进来，便回想起这些年来她种种的行径，深感她脱离掌控。

    那场大换血的训练，优胜者居然不是徐珍而是她，仿佛就是风云突变的预兆。后来，她也屡屡打破了冥安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在任务中大出风头。

    这令机关算尽的冥安略微不安。

    不过，冥安是不可能承认的，“你不必管是谁，关键时刻，想要生存就放弃无谓的良心吧。那就是背叛的真谛。”

    “但你说过，你讨厌背叛。”冥木赠靠得更近了，伸出双臂，几乎把冥安搂在怀里。

    对于高贵的冥安来说，她卑微如尘土。

    凡事皆有两面。

    被尘土般挥之不尽的她缠上，冥安也别想轻易甩脱。

    “那个AI，亲吻过您吧。”话题不知不觉被带偏了，冥木赠缓缓地将怀里的美人压倒在被褥上。

    美人很强，至少曾经很强。

    但在修炼得更加强大的她眼前，又变回了一个弱者。

    “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高强度的训练、珍贵的炼体药剂，都毫不吝啬地给了我。”冥木赠的声音清冷如山泉。

    “你想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冥安的唇齿一凉，留下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清淡檀木香。

    她们开始接吻。

    起初的抗拒由于无效，渐渐化为微妙的顺从，冥安面泛桃红，被吻得侧过头去，气喘吁吁躲避。

    如果这么做能拉拢到得力手下的心，她就应该顺势而为，然而，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些许排斥。

    “您似乎缺乏经验。”木赠享受着初次的吻，也发觉了冥安并非如她猜测的那般身经百战，“很少和旁人亲密吗？从表面看不出来。”

    “够了……”冥安想要掐住她的脖子，洁白的手指却是那么无力。

    木赠按住了她的手，把力气借给她，“只要是您给予的，无论是吻，还是死亡，我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