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窟中，少女脚下的影子似乎无形中扭曲了一瞬，速度快到几乎是错觉。
但若是凑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不同于普通影子的轮廓，而是有极细微的波纹晃动，像是搅动深潭后带起的余韵，随着她的情绪起伏。
江无眠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异常，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抵抗外面的虫群上，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让尸鳖王离开。
尸蟞王仍不知疲倦地在撞击，她快要撑不住了！
细密的汗珠从江无眠额前渗出，顺着鬓角颤巍巍滚下，滴落到不安分的影子上。霎时间，仿佛水滴入油锅般，影子剧烈颤抖了一瞬，蒸发似的开始迅速缩小。
不出几秒，影子就缩到了巴掌大小，它团在江无眠脚边，像只乖顺的黑猫，亲昵地蹭了蹭她。接着无声地缓缓游走而上，缠绕着她的脚踝，化作丝缕的墨色刺进了她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嗡”
忽然，虫群翅膀震动的声音变得十分缓慢，攻击也不再是如骤雨般猛烈。
与此同时，胖子粗犷的呼吸声，利刃滑出刀鞘声，以及布料从岩石上滑落的声音尽数传入她的耳朵，每一帧都无比清晰。
少女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惊诧，原本清浅的眸子此刻竟幽深而漆黑，反衬出几分妖冶的滟色。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她听到张起灵撤下洞口的遮挡，跨出岩洞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他必然是想利用血来消灭尸蟞王，但若不能一举全灭，定会遭到反噬。
营地那几人惨烈的死状仍历历在目，她扯下洞口的外套，那团血红的虫群没了阻碍，连忙振翅想挤进唯一的入口！
江无眠反而比刚才更冷静了些，尸鳖王的动作此刻在她眼里像是慢放一样，她甚至能清晰完整地看到它们每一次扇动翅膀抖落的细粉。
如此近距离观察上百只尸鳖王，江无眠不由得头皮发麻，她迅速把外套下摆打成死结，然后翻过来做成一个简易网兜，反手就朝虫群罩去。
她的动作似乎不受这种奇异现象的约束，尸蟞王没有任何躲闪的机会就被外套扣下了。
血雾终于被打开一个缺口，江无眠俯身一个箭步冲出，顺便把外套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少女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将剩下的几十只尸蟞王尽收眼底。她轻轻吐息，匕首在手心转了个圈。
她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有可能是下一秒，也有可能会很久，但这是处理掉尸蟞王最好的机会，她必须冒这个险。
无暇思考更多，江无眠用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在猩红风暴中穿梭，手中匕首不停歇地斩杀着尸蟞王，束起的长发在身后扬起，划过一道墨色的弧度。
她没有注意到，那些碰到头发的尸蟞王身上竟然崩开了细小的血线，又在下一秒尽数被发丝吸收，血红的虫身肉眼可见地灰暗了下去。
随着尸首分离的虫子越来越多，空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烈，她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江无眠不得不屏住呼吸，加快手上的动作。但剧烈活动下无法摄入足够的氧气，很快她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有大片五彩斑斓的色块在晃动。
她眯起眼睛，还有五只......三只......一只。
杀掉最后一只尸蟞王后，江无眠全身脱力地跪在地上，靠着插进地里的匕首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在背后氤出大片深色。
“哈——哈啊——呼。”
江无眠大口喘着气，手腕又酸又疼，指尖不受控制地抽筋发抖，几乎握不住匕首。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吧。
江无眠抬起头，在还未散去的绚丽模糊的光晕中，她看到了大步赶来的张起灵。
青年面容清峻冷冽，手持黑金古刀，周身扬起的沙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异常的时间流速让眼前这一幕缓慢，清晰地刻进江无眠的眼底。
江无眠迟缓地眨了下眼，仿佛流淌着无底暗河的眼瞳里，漾起浅浅的潋光。
幸好，赶上了。
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下来，她摇摇晃晃朝后倒去。
下一秒，熟悉清冷的气息将她完全裹挟。带着薄茧的掌心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和后颈，透过衣料传来的炙热感让江无眠下意识想躲闪，却半分动弹不得。
少女像雏鸟一样被安稳地护在怀中，因此并没有看到张起灵脸上的沉郁。
在两人身后，漫天的尸鳖王簌簌飘落，像是一场骤降的血雨，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虫骸全部化作齑粉消散，只留满地残红。
江无眠的脸埋在宽阔的胸膛上，听到略快的心跳声传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时间的流速恢复了。
她抬起手拍拍张起灵的肩膀，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张起灵低下头，正好撞进少女含笑的清浅双眸，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势后，才松开圈紧的手。
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彼此静静立于身后，而娇小的那个影子颜色似乎要比另一个更深些。
江无眠抓住张起灵的胳膊借力站起，转头看了眼方才的战场，却只看到了染红的沙地。
“奇怪......”她小声嘟囔，方才杀掉那么多尸蟞王，怎么都不见了。
余光感受到身边人投来的视线，她忽然噤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向他如何解释方才的情况。
毕竟这一切都太过离奇。
意外的是，张起灵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脸上也全然没有好奇与探究，那双黑沉沉的眼眸，让她惊疑不定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小哥——妹子——！”
胖子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警惕地扫了眼周围，“你们没事吧，那群鳖犊子走了？”
江无眠不动声色挡了挡胖子的视线，“算......是吧，它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胖子还想问些什么，张起灵却越过两人先行走远了，江无眠见状连忙催促道：“我们也赶紧走吧，还要找吴邪他们呢。”
“对对，也不知道天真那边什么情况。”胖子注意力被转走，叹气道：“希望他别像上次一样被当成肉盾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