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目眩，身体痛得要散架，提不起一丝力气。如果不是他艰难地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早就吐出来了。
天，这梦怎么痛得这么真实......不对，他怎么又做梦了？一个晚上到底要做多少梦啊......桑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努力聚焦着视线。
一大群人或坐或站，齐刷刷地盯着桑博。千奇百怪的面具下，难掩饥渴的笑容。
桑博挑了挑眉，强行无视了他突然停拍的心跳。
哦，所以说，在他第一次拥有了堪称愉悦的□□体验，抱着他的长官心满意足地入眠后，还是被他的好同事们在梦里夹道欢迎？哈，这群人，真是有够无聊的。
桑博百无聊赖地抓着头发，将目光投向地板，仿佛面前这些不速之客根本不存在。他有点走神地回忆着杰帕德温柔的双手和柔软的嘴唇，以及它们是如何从他的身体上抚过，让他快乐到几乎落泪的。
“啊呀桑博，别骗自己了，这不是梦。”
讥笑的声音响起，像一根扎破气球的针，戳穿了桑博苦苦编织的虚假。
“我们的老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爱逃避现实。哈哈。”
桑博的头一顿一顿地抬起，脖颈像久未保养的齿轮，发出听不见的咔哒声。
这下他看清了——看清了这些人熟悉的面庞，看清了这间熟悉的“剧场”，看清了他脚下的，熟悉的舞台。
他也听到了，听到了并不隔音的磨砂玻璃墙外，那些金币和骰子是如何在吧台上咕噜滚动，冰块是如何在金属调酒壶里咔啦摇晃；谈笑声是如何夹在钢琴声里让人听不清字眼，走动声是如何混进舞步声里让人分不出方向。
这的的确确是他梦里最常出现的地方。
这也的的确确不是梦。
桑博抿唇，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是以一种怎样扭曲的姿势被拴在舞台上，浑身乏力，像被喂了致幻剂，全靠脖子上的项圈拉坠着才没滩到地上。
至于来自欢愉命途的力量什么的......桑博仔细地感受了几秒，除了自每一个细胞泛起的不甘和苦涩外，什么都没有。
哇哦，该死的阿哈，诚心看他笑话。桑博默默咂舌。
不过他并不对失去力量感到意外。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阿哈永远走在“看”他乐子的第一线。呵呵，他绝对是全宇宙最好笑的星神“宠儿”。
桑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堪堪站住，嗤笑了一声。
有时候，事情完蛋到一定程度，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快乐和美好他不配拥有。就算拥有，也不会长久。
不过，讽刺的是，他竟然感到轻松。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不用再担惊受怕地时刻问自己，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失去这......美好到虚假的一切。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他这样想，是否是对杰帕德的不公平？毕竟杰帕德总在说着“永远”、“一辈子”。那么认真，那么坚定。而他桑博，表面微笑听着，却从不敢告诉他，自己心里想着的其实是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不配拥有吧。虚伪。骗子。
等等……杰帕德？
桑博低头，看向他此时穿着的衣服——杰帕德给他准备的睡衣，甚至是他们做完爱洗完澡后，杰帕德亲自给他穿的。
这下，桑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出错了。
显然，他们是趁他睡觉时把他绑走的，不可能没注意到他身边的杰帕德。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这个时间节点、在这个理应无人知晓的地方找到他，但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或者换句话说，想找什么“乐子”。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向假面愚者们的脸，咬牙问道：“他人呢？”
他现在不知道假面愚者发现了多少......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表现得越在乎杰帕德，他们就越有兴致拿杰帕德要挟他。
假面愚者闻言，笑作一团。
“桑博，你就这么舍不得你钓的凯子？放心，带来咯！”
众人闪开了条道，露出了被藏在后面的人。
那人笔直地站着，像在站军姿，双眼却无神，好像在发呆。
正是杰帕德没错。
桑博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当下就要挣脱束缚跳下舞台，却被项圈拽着动弹不得。
他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力，才没大吼出声。他深知他此时寡不敌众，和这群疯子对着干绝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桑博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睁开眼，没什么表情道：“我猜你们还记得，上一个拿我身边人......找乐子的愚者，到现在四肢还没找全吧？”
“哈哈哈......桑博，这就应激了？你再仔细看看，我们几个是谁？”
桑博眯了眯眼睛，不发一词。
打头一人见他没反应，好心解释道：“那伙人太过激了，手里都没点数，连人命都敢闹出来......尸臭味好几天都没散干净，多埋汰啊。我们可不一样，杀人不符合我们的欢愉美学。我们更好奇......”他和身边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嗨，我看我还是直说吧。”他目带怜悯，语气却很兴奋，“你也知道，你的朋友因为你丢了小命。打那以后，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想和别人有牵连，更遑论爱情？所以，看到你们在床上动情缠绵，啧啧啧，你知道我们有多震惊吗！”
“桑博，你那享受的表情，可从来没有在和我们□□的时候出现过！”那人故作委屈地埋怨。
“所以嘛，我们只是想和你玩点游戏——名为‘爱情’的游戏。”另外一人嬉笑着插嘴，拉回了话题：“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们会把他‘完好无损’地送回去的。毕竟，如果花火没撒谎，那小子是克里珀的人吧？那老顽固......啧啧，我们可没兴趣招惹祂。”
“不过前提是，你要好好配合哦！”他补充道，眨了眨眼。“不然的话，我们给他恢复几成，可就由不得你了~”
那群人离桑博其实并不近。他在舞台上，他们在舞台下。有高度差，也有距离差。他穿着衣服，裹得很严实。他甚至站着，大多数部位都可以活动。理论上来讲，他不该感到如此赤裸和无助。
他以前经历过比这极端百倍的强迫，他不该这么脆弱的。
但......
但以前没有杰帕德。
桑博将目光投向正前方，那个被假面愚者簇拥着的人身上——此刻眼神空洞，明显毫无意识。
杰帕德......
桑博在心底默念着杰帕德的名字。
念着念着，他突然笑出了声。
“如果我说，这不是爱情呢？如果我说，我只是一个孤独到饥渴，饥渴到来者不拒的人呢？你们想看‘爱情’，哈，那恐怕要失望了。”桑博勾起嘴角嘲讽道，眼里满是戏谑鄙夷。“玩点好的吧，别这么无聊。”
“是不是爱情，我们看看就知道了。”
假面愚者也回以他嘲讽的微笑，对他的辩解无动于衷。
“来吧，不叙旧了，步入正题。”
有人拍了拍手，霎时，玻璃房整个暗了下来，舞台上的几圈射灯却骤然亮起，刺得桑博闭了闭眼。
打头那人抽出一副扑克牌，走到桑博面前。纸牌在他手中哗啦啦翻过，“来，抽一张，决定我们先玩哪个游戏。”
见桑博并不动作，他也不恼，呵呵笑了声：“好吧，那我帮你抽一张。”
是梅花J。
“梅花J——手持棍棒箭镞的青年骑士，庄严、机警、硬朗。只可惜再怎么忠诚，也逃不过被操控的命运。”那人哈哈大笑，“正合我意。不如，咱们这第一个游戏，就叫‘爱之傀儡戏’怎么样？”
“喂，你！是叫杰帕德·朗道对吧？过来。”他回头，朝杰帕德喊道。
原本一动不动的杰帕德竟然真的在他的命令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们。
桑博看着舞台下面无表情的杰帕德，突然感觉四肢有点不太听使唤。他特别想跳下去，不顾一切地带着他逃离这里，但他知道他做不到。
等下，那是什么？
桑博注意到杰帕德脖子上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一个项圈，但和他脖子上的不同，上面并没有栓锁链。
……什么时候戴上的？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那假面愚者好心解释：“高压电项圈，游戏的一个小道具。”
这么说着，他掏出了个控制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
在桑博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他按住了按钮——项圈上瞬时炸开巨大的电流声，噼里啪啦作响，不消片刻，杰帕德就浑身痉挛着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桑博回过神来，他已经一个飞踢，把那假面愚者踹倒在地。控制器也掉在了一旁。
桑博发誓，他绝对听到了暗处一群人的抽气声。
但他并不关心，而是连忙看向舞台下的杰帕德。虽然停了电流，但杰帕德仍然一抖一抖地抽搐着，蜷成一团，不断咳嗽。
桑博再也装不下去了，扭头吼道：“你发什么疯？？？”
“哎，怎么还这么有劲，难道药效过了？”被踹翻的假面愚者喃喃自语着爬了起来，面色不见气恼。他捡起控制器，朝桑博笑道：“我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它的威力，让你知道你随时可以停下——”
“也就是说，这游戏什么时候结束，主动权在你手里。”那人眨眨眼，把控制器塞到桑博手里。“拿着吧，你会想用它的。”
不祥的预感在桑博心头攀起。
那人拍了拍桑博的肩，转身跳下舞台，走向他的兄弟姐妹。
“不过，作为你刚刚踹我一脚的惩罚......哼哼。”那人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
“杰帕德·朗道！”他张口，发出了命令。
“去，扇他一耳光，千万别留劲。”
桑博脑子嗡地一声，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杰帕德应声从地上爬起，尽管身体还在抽搐，但仍然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舞台。
走向他。
无数盏射灯发出的纯白光线在舞台地面上勾勒出杰帕德的身影。那影子不断移动，直至将桑博笼罩殆尽。
杰帕德转向了他。
桑博瞪大了眼睛，试图从杰帕德的表情里找出一丝迟疑。然而，除了严肃与坚定外，他一无所获。甚至，那神情流露出一种保证完成任务的使命感。
或许是因为杰帕德背光吧，桑博想。整张脸都在阴影下，他看错了，倒也正常。
杰帕德伸出了手，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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