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日京城里尘嚣甚上,故事的主角正是京城有名的贵女:江宁。此女端方优雅,性情温和,鲜少露面,又是右相嫡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是多少女子争相模仿的典范,也是不少年儿郎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
但造化弄人,这一切美好在昨日京城一青楼里戛然而止。
因皇后与右相夫人感情甚笃,两人同月生产,一男一女,当今圣上便给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赐了婚。
太子刚及弱冠,上学后结交许多挚友,夜间与诸多同窗在有名的摘月阁饮酒作乐。因婚期将近,于是都打趣起了太子。
“殿下,您艳福不浅,马上便能抱得美人归。”
太子闻言蹙眉看向该男子,不提便好,提了又让他想起每次见她,她都端着架子坐在一旁,两人无话可说,美则美矣,倒是性子,无趣地紧。他推开怀里依偎的女子,饮下一杯烈酒,冷声道:“齐鲁兄若是喜欢,让给你了。”
被念及的男子匆忙跪下道罪,连忙道不敢。宴里的气氛突然停滞,太子面色不虞,怎么样才能退婚,他想破了头还是没想出一个两全之法。
太子自幼多情,不喜被人约束,旁人噤声,不敢再提江宁。
“你听说了吗,听闻太子不喜江宁,正欲退婚!”
“真的吗!怎么会?谁说的?”
“你不知道吧,我兄长昨日与殿下同在一席,我可没骗你,太子厌恶……”
“太子说右相之女不如青楼女子解意?”
“千真万确!”
“哼,我看那江宁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太子不要的烂鞋罢了……”
“退的好,太子气宇轩昂,幽默风趣,确实与那女子不般配。”
谣言愈演愈烈,凤承璟跪在书宸殿时,低着头背却绷的板直,显然毫无悔意。
“逆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回父皇,儿臣不知。”
“你……”
皇后在一旁跪下,连忙告罪,恳求圣上息怒。
“父皇何必错配鸳鸯……”话语刚落,门外太监通报右相和傅昭淇求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恕罪,切勿怪罪太子殿下,一切都是臣女之过。”
皇上示意皇后连忙将她扶起,皇后婉氏叹息,多好一女子,他们把太子惯的不像话,做出这些混事来。
“昭昭,别给这逆子说话,他……”
“皇上,还请您成全殿下,昭儿不怨殿下。”
“哎……罢了。”
凤承璟看到她磕头时眼里的淡漠疏离,偏偏她言辞温婉可人,父皇母后最吃她那套,她竟然没有丝毫挽留之意,既不哭涕也不抱怨,将他置于何地,她心里果然没他,可恨!
事情最后以江宁被封郡主,被皇上赏赐无数珠宝首饰翻了篇。江丞相怒不可遏,扬言要“宰了”那目中无人的浑小子,府里闹了很大的阵仗,在江宁毫无波澜的眼神下最终败下阵来。
“父亲何必动怒,女儿得了郡主身份再好不过。”
“是你心善,都怪父亲没保护好你,太子此番言论,往后你的婚嫁之事恐怕难以……”江丞相将桌子砸的蹦蹦响,闻言,丞相夫人云宁也连连拭泪。
“父亲母亲,女儿不难过,难道父亲母亲不愿意看女儿赖在您身边一辈子?”
“哪里的胡话!”
“好了,母亲别哭了,女儿不难过,真的。”
待此事了,江宁已经累的够呛。
“锦佑,怎么连你也哭,别哭了,哭的我脑子疼。”
“小姐,太子实在可恶至极,小姐到底哪里错了,闹得…声名狼藉…奴婢气不过,要不然我们找人……”
“你好大的胆子,凤承璟可是太子,何必以卵击石。”
“可……”
“行了,明早还要去铺里安排事宜,别再哭哭啼啼。”
锦佑告罪,退了出去,命侍从备上她喜欢的糕点茶水。
不知过了几时,房中传来极低的一声叹息。
江宁取出锁在柜里精致的花灯,端详许久,又锁进更深的柜子里。
原以为这件事的谣言在皇帝的命令下会逐渐散去,可人心不古,不让人如愿。
江宁一席男装打扮,极高的身量使他扮作男子更加容易。
“小姐,您这样可真好看。”
“别唤错了,追风来了吗?”
一名暗卫从屋檐敏捷落下,跪身道:“小姐。”
“走吧。”
“是。”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江淮安,却培养出了一位能文能武的女儿,只是很少有人知晓。
“昨日的买卖成了吗?”
“东家,一切都按您预想的那样,那赵文官的儿子奢靡成性,昨日已经拍下那对稀世之珍,赠予了洛府小姐。”
另一妖娆女子走至面前,轻声道:“没记错的话,这洛小姐不是与元公子订婚了吗?”
“嗯。”
“不得了了!”
“急什么!东家在这里。”
“何事?”江宁放下茶盏,看向詹鹏。
“小姐,今天太子大醉明月楼,扬言要包下明月楼里面的所有女子一度春宵,其他客官怒不敢言,这……”
“随他。”
“他言辞中多有侮辱小姐之意,可要让追风出手?”
“说什么。”
“小的不敢……”
江宁心情不虞,吃茶点看戏的兴致都没了,阴魂不散的凤承璟,四处惹事的凤承璟,果然是她的劫。
“今夜的东西不要有差池,将军府的人……”
那妖娆女子名华璃,恭敬道:“小的明白,一定安排妥当,您慢走。”
江宁步入明月楼时,其余客官已被遣散,手下的效率,一向不必她多说。
她一推开门,便看到凤承璟醉倒在一女子怀里,觥筹交错,好不欢乐。他结识的都是些酒囊饭袋,凤瑾年手段果然了得。
一瞬间,无力感将她淹没,心中无数次响起:别管了吧。
凤承璟的眸子望过来,看到江宁一袭男装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顿时备感屈辱。红红的眸子看着她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江宁不说话,他见状更恼,斥道:“滚出去!”
一忍再忍,他怀里的女子畏惧江宁的眼神,识相让开,江宁俯下身,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望进他有些无措的眸子,冷声道:“殿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本宫的事,何须你来管?”
“殿下这招,愚蠢至极。”
一杯酒洒在江宁脸上,追风出手迅速,一柄利剑直指凤承璟喉间。
凤承璟视若无物,恨恨地瞪着她,沙哑道:“本宫不过是废柴,是你押错了宝。”
瘫倒的人酒已渐醒,江宁不想再说话转身欲走,却被凤承璟大力拉扯,倒在他怀里。
他凉薄的声音响起:“你对本宫没有感情。”与幼时他的样子重合,江宁愣在原地,挥手驱退手下。
“凤承璟,你可真是……”
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探进他的怀里,解开他的暗扣,掏出他藏在怀里的匕首,甩出去刺在一男子裆间,那男子吓得不敢再动。
“滚出去!”
所有人作鸟兽散,留他们两人在室。
“你我之情,待京中平定,一刀两断。”
凤承璟不甘示弱道:“求之不得!”
“凤承璟,他日你若悔,断不要来烦我。”
他语气弱了一截,哽着脖子硬声道:“自以为是!”
2.
“如何?!”
“回殿下,据探子来报,已至永城边境。”
“殿下!您这是何苦!”
凤承璟生生捏碎手中的茶杯,谁要她帮忙?自以为是狠心绝情的女子!她从不向他低头,没有女子的柔软细腻,更不会哄他,想他堂堂太子,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唯独她……
再说这番,江宁刚到永城,就差点被漫天的沙尘掩在尘土之下。
凤瑾年狼子野心,竟想联合外邦人冲破这不见天日的永城边境。漫天的风沙打的他们措不及防,一时辨认不出行进的方向。指南针跳跳停停,只好听天由命卯足劲往前走。
江宁说不出话,一张嘴便含了一口沙,身下的骆驼稳稳前进着,要是凤承璟能有这骆驼一半听话就好了。
“江宁,你为什么老不理本宫,本宫可是太子。”
“江宁,这是本宫随手赢的花灯,送你了。”
“江宁,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
“江宁,母后说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你老是不说话,真是苦了我。”
“算了,你虽然无趣,但也是我的。”
“你受欺负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江宁!江宁!江宁……”
太吵了,她从未得到过片刻安静喘息的时间,此时四下寂静,她的心却没由来地感到寂寞。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幼时凤承璟话总是很多,她听着他胡言乱语,很少回应甚至惜字如金,任他胡作非为再默默替他摆平所有,被迫与他跑遍了大街小巷,只是后来,朝中局势诡诈难防,长大了许多话已不便再说,一切都变了味。
罢了。
“主子,是前来接应的太守!”
“保持警惕!”
火把靠近,来不及看清,密密麻麻的是蜂拥而至的箭羽,傅昭淇拔出纯昀,勾住奔袭而来的马匹,一剑封喉。
“杀!”
好一个太守,竟然早就被叛军招入靡下。
转眼间,两年过去,江宁与众多将士东奔西跑,几乎把边境线跑了一遍又一遍,她昔日娇嫩细腻的皮肤早就被风尘磨的粗糙暗沉,京中的援军派来了几次,她知道是凤承璟,但她的心在这寸土不生的地方已经变得冷硬。往日溢上喉咙里毛茸茸的痛苦已经不在,她挽起弓箭,射下一只翱翔的苍鹰,看,她的心果然愈发冷硬。
凤承璟说的没错,她没有感情,甚至不想与任何人虚以委蛇。
“主子,您润润嗓子。”詹鹏递来一壶水,怕她在高温下中了暑气。
待她回了营帐,许多将士已在里面等候。
“京中如何?”
“陛下已经慢慢拔去二皇子的势力,只是二皇子母家是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要想彻底根除不异于刮骨疗伤。”
副指挥孟鹤思虑道:“您看,山海关这处,郑将军已布署多时,只是那番邦之人却不攻不进。”
江宁虚心请教,询问道:“依您看,该如何?”
“臣看,不如蛰伏起来,命几小队将士从嘉义关和天山门围过去,看一看这群蛮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追风带一队人马,另一队人由冯成指挥,安全为重。”
呼啸而来的风声,暗示着此夜的不太平。
江宁在桌前凝视战图许久,锦佑站在一旁候着。
“京中运来的粮食辎重到了何处。”
“回主子,已至安邑古城,再过两三天,就能到这里。”
“派人前去接应,尽快。”她的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漏了什么东西。
锦佑连忙领命前去。帐中安静无比,江宁倒了一杯不算清澈的水饮下,冷声道:“还不出来?”
竟是蛮夷的王子宇文霖,与蛮夷的粗旷长相不同,此人阴柔瘦弱,一点也不像蛮夷人,可就是这样的不起眼的人,杀了蛮夷王其余九子,吞并了以前分裂出去的许多部落。
“不知蛮夷王到此,有失远迎。”
“怎么,你们的皇上已经派不出任何得力战了?让你一位女子来挑此大梁。”
江宁见他不显山露水,失去了谈话的欲望。
一把利刃悄无声息地靠近她的胸口,她却有恃无恐,好奇道:“这无色无味的姜牙子,是为了您刻意准备的,不知蛮夷王满意吗?”
“你……”
“兵不厌诈,可怜你竟如此天真,我其余准备都落空了,这可怎么办?”她似是惋惜般,将一碗刚倒的热水撒上他的后颈。
“审清楚,凤瑾年在京中做了什么手脚。”
“是。”
宇文霖心狠手辣却如此轻信于人,难怪被凤瑾年玩弄在股掌之中,真是讽刺。
凤承璟这厮,却从不信任她,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蛮夷已解决,江宁等人安顿好边境事宜又匆匆赶往江南一地。
“你说,江宁到哪里了?”
“回殿下…去了江南……”
凤承璟闻言脸都绿了,去江南?
太监小银子不敢说话,低头嗫嚅道:“殿下,小姐是被您……”气走的,您还记得吗?
这两年在京城中,凤承璟遭遇了无数次刺杀,凤瑾年的安排严谨缜密,他几乎用了全力去对抗,容不得他出错。江宁在京的时候,他似乎从未遇到过如此多刺杀。他如今已经褪去年少的青涩,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盛气逼人。
他不敢去想以往自己的胡作非为,将江宁推开明明是他一手促成,如今哪能谈后悔。
“小银子,本宫以前很任性吗?”
“殿下,哪能呢……”
“实话。”
“回殿下,是有点,就一点。”
凤承璟撑住脸,望向窗外,他仍记着那日在酒楼中,她眼里的责问,他总强迫她做各种各样的事,她却如同哑巴任由自己捏圆搓扁。
他以前想不明白,总觉得她冷漠又疏离,他总觉挫败,却不明白她眼里的妥协和纵容。
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忘记他,有没有想过他。
“让尚书弹劾凤瑾年,往盐引上面做文章。”
幕僚领命退下,凤承璟走进房里,翻开一本书,密密麻麻的是她读书时留下的字迹。她身上不似其他女子身上的胭脂味,总有若有若无的书墨香,他低头埋在书里,细细嗅闻,不是她的味道,又将书甩在一旁。
3.
都说江南是温柔乡,江宁一行人隐藏踪迹到了落脚地,筋骨终于松懈下来。
她总喜欢在天南地北开青楼,大概是人多嘴杂,什么事情总能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觅得些许信息。
锦佑见江宁已沐浴更衣,轻道:“主子,霁月给您准备了接风宴。”
她不以为意,淡淡回道:“推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霁月一袭低领大红丝裙招摇过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可不行!您要是拒绝,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您可别闷闷不乐的,凤承璟那小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愚蠢又自大。”
江宁扶额,并不在意她的言辞,回道:“你这招摇的性子还是一样。”
“主子,您就去喝喝酒解解闷,您不知道江南的小倌吗,温柔可人,水灵灵的,包您满意。”
“怎么,我看着像恩客?”
霁月满意道:“您可是我的恩客。”
不顾江宁如何拒绝,霁月已经拉着她一起去了瑶光楼。不等她步入楼中,一群小倌便侯在门口。
“霁月,你太胡闹了些。”
“您看您,年纪轻轻老板着脸,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可是一等一的好,您看这腰板,这细臀,这皮肤光泽,您尝到了甜头就离不开了,左右现在您日子清闲,定要在这江南呆久一点。”
……
江宁落了座,任由小倌添茶倒水,小倌见他身份特殊不敢造次,如梦如幻的琴声弥漫开来。
“官人,请喝茶。”
江宁偏过头去,见一男子着一身素衣,黑发如缎,青色羽睫低垂,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她接住茶杯,不由分说地将茶水灌入他的喉咙,那男子连连咳嗽,茶水浸透胸前,面色愈发无辜。
霁月傻了眼,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见江宁面色不善,只好领着一众男子退下。
“殿下来这里有何事?”
凤承璟见身份暴露也不装了,拿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
“自然可以,殿下请便,我先告退。”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各不相干,谈何想不想。”
江宁一时不防,被凤承璟扑倒在地,言辞不善道:“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错了,昭昭……”
江宁偏过头去,他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令她微微颤栗。
“起来。”
凤承璟不肯挪动分毫,他早就比她高出一个头,心中难免得意,末了,还伸出舌头贴上她的耳垂。
江宁膝盖踢向他的□□,趁机掐住他的脖子压在地上,冷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凤承璟双目赤红,艰难道:“昭昭,我……”
他的锦衣褪去,炙热的吻落在他的胸口,凤承璟错愕不已,甚至忘了呼吸。到最后,他被抱上塌,那副不似女子般柔软的身子贴上他时,他发出奇怪的声音,最后淹没在她密密麻麻的吻里……
江宁收拾妥当,将昏睡过去的凤承璟抱在怀里捂的彻底,带回了她的院子。
凤承璟醒来时,只觉得身子快要散架,刚想起身,那人却将他拦住,只听到她低声道:“再睡会。”
凤承璟气极:“你……竟敢?!”
江宁望着他,手探下去,凤承璟嘤咛出声,连忙去拦。
她说:“你不喜欢?”明明面上一本正经,说的却是一些孟浪之词。
凤承璟不想理会,她就是一个疯子,索性拿被子闷住头。江宁略微粗糙的手温柔地抚动着,凤承璟避无可避,溺死在她的手段里。末了他还不忘追问:“你同谁……学的……”
“看过,便会了。”
“这些……腌臢的事……你不许去看……”
“你不喜欢?”她的吻沉重又热烈,他昏昏沉沉不能自已。
末了,他听到她说:明日该回京去……
他的眼泪掉的更多,都被她悉数吻去,他有些孩子气的抽噎:“我不想当…太子,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这两年他夜夜难眠,得到了教训,他离不开她。
江宁叹一口气,凤承璟自幼爱胡闹,也离不开她的纵容。
她将他哄睡,走出门去,唤了追风前来。
“京中如何?”
“回主子,太子殿下离开后,奴已命人扮作太子留在宫中,其幕僚知晓您的安排,已尽力配合,凤瑾年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皇上正值壮年,她没法杀凤瑾年,只能见招拆招,江宁有些烦闷,听到房里的人发出几声嘤咛,追风迅速退下,暗道主子果然威武。
“身子怎么弱成这样?”
凤承璟偏过头去不看她,还在为回京的事恼她。
江宁无法,复吻住他,待他神色缓和,又问一次。
“无碍,是我操劳过度,吃的不多……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有受伤?”
她摇头,轻轻抚着他的头,凤承璟爱极她亲密的举动,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靠近她。眼下她的冷脸已经化开,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丽。
“我让追风处理好了京城的事,你安心在江南玩几天。”
“你为何不同我回去?”
“盐引的事还有得闹。”
“你这两年真不想我,从未给我写信!”
“殿下贵人多忘事,婚事作废,你我早就各不相干。”
“江宁!你还在恼我,我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殿下何必恼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哪敢跟您置气。”
凤承璟起了身,面色冷了下来,颤巍巍的穿上衣裳,沉声道:“你别这样跟我说话。”说罢,便一摔门走了。
江宁突然呕出一口血来,锦佑慌忙唤来医师,连连拭泪道:“您这是……”
“走了吗?”
锦佑知道她心系太子,劝慰道:“您放心,殿下气得不轻,走了。”
江宁躺下去,窝成一团,缓缓道:“计划有变,让追风尽快护送他回京吧。”
“主子!万万不可,您身子这样,让追风走了,多有不便。”
江宁并不气恼,笑道:“别犯傻,左右剩这么点日子。”
锦佑哭哭啼啼倒在一旁,怒道:“您不曾为自己想过!什么也不说!”
“锦佑,我累了……”
锦佑噤声,擦擦眼泪出了门。
4.
次日,凤承璟一番修整后便要回京,追风领人跟在一旁。
江宁有些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总不可能因为他退婚一事计较到现在,她不是这样的人。
一件黑色直襟长袍衬得他身姿英挺,正要行进,突闻一句:“让你主子安排马车。”
追风行礼道:“殿……主子说,马车太显眼,不安全。”
凤承璟怒道:“她折磨的我腰疼,我就要坐马车,让她滚出来安排马车!”
一众下属闻言连忙低头不敢多话。
江宁自知他不会善罢甘休,脸上擦了些细腻的粉,才匆匆赶去。
凤承璟见她前来,转身进了马车,留给她一个背影。江宁攥紧了手,步伐沉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这混蛋王八蛋江宁,竟然就这样将他甩开,想必她出够了气就会返京,到时候他定要她好看。
直至马车愈行愈远变成一个点,江宁才弯下腰,咳个不停。
六月后,江南盐引一案落下帷幕,县令手里的账本牵扯出朝堂上不少的达官显贵,首当其冲的是凤瑾年背后的母族,圣上震怒,奏折砸到凤瑾年额角,流了一地的血,官员跪下不敢出声谏言。
凤承璟心情甚好,唤来手下,命人修书一封送去江南。只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凤承璟眼皮跳了又跳,又派不少人前往江南一探究竟,如今朝堂上乱成一团,他没办法脱身。
“殿下!”
“何事大惊小怪?”
“殿下,臣等去了江南,没有见到江小姐,只遇到她昔日手下,只是那女子只流泪却不说话,臣等不敢逾矩,只好回来跟您汇报。”
“追风等人呢?”
“都在右相府。”
不对劲,不对劲,凤承璟草草套了身衣服,狂奔出去。
贴身太监小银子慌忙道:“殿下,雨…殿下!还不快去找!”
暴雨滂沱,冲刷了昔日堆积起来的灰尘,凤承璟策马到了江府,入目的却是白幡。他撕开沿路挂的符文,入了灵堂,棺不在,牌位上是她的名字,右相和夫人站在一旁流着泪。
一瞬间头晕目眩,凤承璟站不住身倒了下去,追风要去扶,却见他迅速起身揪住追风的领子斥道:“她在哪里!她若是想躲本宫,本宫岂会缠着她!本宫让她自由自在,岂会拦她,只要告诉本宫,她在何处?!”
追风轻声道:“殿下节哀,主子已经在郊外落了棺。”
凤承璟不忍再听,一深一浅的朝外走去,追风不敢拦,看着他身后的侍卫一窝蜂的追去。
槐树下,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坟,江宁之墓。凤承璟哭着便大笑起来,徒手挖坟,竟要扰逝者安息。侍卫纷纷拉住,不让他再动。凤承璟抽出一把剑,让人都滚,又掘起幕,待那熟悉的面孔落在眼里,他又急匆匆地去将她抱起,亲了亲她闭着的眼睛,侍卫纷纷侧身不忍再看。
“昭昭,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气我无用毁了你我的姻缘是不是?还是气我不够君子,总惹你生气难过?你放心,我日日跟着幕僚读书,一定是位贤明之士。我还看了许多话本,知道怎么对待心爱的女子来,你别生气行不行?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这么聪明,知道我一定会悔,我离不开你,你知道的。”
他抱着江宁,走得极慢,几名侍卫已经回宫禀明圣上,剩余的人跟着太子亦步亦趋。
“殿下,还望您节哀,逝者为大,您……”
凤承璟哭着又笑,摸了摸江宁冷透的手,亲昵道:“你看看,你再不起来,他们都觉得本宫疯了,别怕,本宫陪着你好不好。”
幸而圣上出兵迅速,命人将江宁重新安葬,又将凤承璟绑回宫中。凤承璟出奇的安静,睡在东宫中不吃不喝,小银子愁的头发都白了,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好生生的阴阳两隔,殿下要怎么办才好。
深夜,江宁的墓又被掘了,追风等人听到风声都出来拦住如今已经疯魔的太子,可他狠了心要把江宁挖出来,十指血迹斑斑,霁月拦住追风摇了摇头。
凤承璟如愿抱住江宁,带着她往前走去,嘴中念念有词,只听他唤道:“昭昭,我下辈子一定不耍混,只听你的话,只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分开好不好,你别生气,亲一亲我好不好?求你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只知道消匿在了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