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就这么一个带斗篷的兜帽

    中岛敦原地起跳,离开了黑色布条的攻击地带。凭借着优秀的起跳技术让她的弹跳力远超众人地跳到了附近楼房外置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上,扭头时才发现自己原先待的地方已经被闪着微妙红光的疑似布条的玩意给击出了一个大洞。敦微微地流下冷汗,她的面汤稍微洒出来了一点。

    「咳咳……你比在下想象地优异许多。看来『人形的野兽』并非得虚名。」

    从小巷子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皮肤病态的苍白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个感觉上是特别定制的防毒面具——至于为什么敦觉得是防毒面具,那是一种直觉——遮住下半张脸,但是他垂在两边的兔耳朵很显眼,上面还打着几个耳钉或者是耳环。男人灰色的双眼用一种仿佛在燃烧着自己生命般的狂热死死地盯着敦,就好像濒死前拼死一搏的野兽;同时敦也看清楚了,那些疑似黑色布条的玩意是从他的背后,或者说衣服上伸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兔子还是怪物??敦愣在原地,但因为高度差看起来就好像是她在蔑视着眼前的男人。她的面还在散发着热度。

    「接下来,在下将会用义体『罗生门』好好地领教一番你的实力,请做好准备吧。」

    罗生门?这个词刺向敦的大脑内的记忆储存处,终于唤醒了一些被她听见之后当做灌水的一些情报。

    ——港口黑手党的祸犬,芥川龙之介。

    敦还在脑内过有关情报的时候,罗生门再度袭来,击穿了敦脚下的东西,当然在他击中之前敦就已经一个前空翻像猫一样地落在了地上,汤汁撒出来不少,还有不少溅在了敦的手套上,敦暂时不觉得烫。

    来不及心疼,下一波攻击就又到了——

    「只会躲吗?拿出全部的实力跟我战斗!」

    那你倒是先让我把饭吃完啊!敦只感觉被人灌进一大口热水,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明明很渴,但是热水不能直接喝,想要不让被人灌进来的热水把自己的喉咙烫到溃烂就只能——

    咬着下唇,心里留着宽带泪的敦再次躲过芥川的攻击,但是这次她再一次跳高,把手上的塑料袋朝着芥川龙之介丢了过去。

    「愚者啊。」

    芥川毫不在意地将丢过来的东西切开,却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被剖腹的汤面直接来了一个汤水四溅,直直地朝他的脸冲过来。

    「!!」

    他连忙展开罗生门护住自己的脸,热汤这才符合物理定律地朝四边流开,降落在地上。然而当芥川撤掉保护层的时候,便看见那个「欧玛」已经落在地上俯下身子,正要朝他这边冲过来。

    众所周知,人体虽然能够爆发无穷的潜力,但是潜力再怎么大,在没爆发之前都是说白话;所以人体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就算有着窥视五秒之内的未来的能力,没有经过训练锻炼出高速的反应能力也同样会死于自己所看见的未来。

    而且人也绝对不可能在五秒之内的三四秒钟反应过来,更别提一秒两秒。

    在丢下累赘的时候敦脑内就已经过了一遍她接下来的行动轨迹:跳下去,然后冲出去往那个家伙的身体上打一拳;打哪里都可以,重点是要把那个家伙给打出去。

    过程不重要,但是结果最重要。敦从原来的地方起往下跳,重重地落在地上,斥力带来的冲击让她有些眩晕,好在她有充足的保护。而一秒的眩晕之后就已经足够她调整自己;敦的目光像是猎蜂的毒针一样,刺向才刚刚准备撤掉罗生门的芥川,接着,她脚下狠狠地用力,饿虎扑食一般地向前冲去。

    于是就在芥川身体下意识僵直还不能及时做出反应的时刻,敦疾速冲过来,对着的肚子用尽全力地揍下去。

    这些东西说起来慢,但是真实地发生的速度还是极快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芥川的腹部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下一刻清醒的瞬间看见的画面就是不断后退的场景,接着自己重重摔在水面上,污水飞溅起来,有不少落在他身上,弄湿了他的大衣和头发,接着被击中的腹部也越来越痛,痛苦带来的僵硬不断地在身体中扩散,那滋味真是不好说。

    「唔!!咳咳……好啊,看起来果然不是无能之辈……嗯?」芥川扶着墙,还没爬起来就看见敦已经退后两步,接着转身跑出这个小巷子,看起来是不打算和芥川多纠缠。

    芥川看见这一幕,有些呲目欲裂,但他还是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手擦干脸上差点要滑到面具里面的污水:「……你是逃不过的。」

    港口贸易公司保卫科的人,都是这样的神经病的吗?敦表示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在她以一个人的模式面对荒野上成群结队的怪物——她还没带武器——时的奔跑速度狂奔出去之后,她再次投入另外一条小巷中,在这种狭小的地方穿梭会给她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但是今天这种安全感似乎就要荡然无存了。就在那该死的穷追不舍的布条之后穿过她的头顶并且把她的披风削下来一块之后,她就奔出了这个巷子,三步并作两步,冲撞熙熙攘攘的人群,群众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对于一头横冲直撞的虎,人群似乎没有抵御的能力,而对于张开自己牙齿的龙,更是没有任何抵御的办法,于是一瞬之间路人之中传来了尖叫;然而在荒野中求生的虎并不了解在人群中掩盖自我的办法,能做的只有低下头,张牙舞爪的龙更是横行无忌,张开罗生门之后丝毫不在意其他,疯狂地追逐着在某种意义不懂掩盖自己行踪的猎物;有那么一瞬间敦的底层逻辑加入了一条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学学潜行的技巧,但是现在的她还没意识到,要先考虑活下来的办法。

    (该死的疯子!不行,必须甩开他!)敦确定了目前的方案,拥挤的人群让她有些寸步难行,明明混乱是她带来的,问题却不能由她解决,因为起因不允许。咬咬牙,她伸手推开眼前的人群。

    「请让开一下!」

    就算是身长两米的,身体大部分都换成沉重的义体的男人也被敦推的这么一踉跄,当他站稳想要丢下自己本就不怎么多的素质痛骂推他的人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跑没影了,然后就在下一秒,他直接被撞飞了,撞飞他的毫无疑问就是芥川,准确的说是芥川的罗生门。

    毫无疑问的,在这条大街上没人能比敦拥有更加卓越的机动性,这对于追击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没几下他就已经要追不上敦了,即使是他毫无顾忌地把拦路人都给撞开。他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力度仿佛要把自己咬出血,但很快他停止了自虐的行为,眼神悠悠,忽视了背后的叫骂,接着,他的外套无风自动起来,逐渐变成了蠕动,就仿佛马上就要有东西从中伸出来。

    「那、那是什么?!」

    「啊——!!!怪物!!」

    身后再一次传来了男男女女的惊呼,敦原本不应该因为这些杂音回头,原本。敦其实原本就打算好好消失在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抄小路离开横滨……并且把这头祸犬限制住,出城正常来讲需要一些手续,但是敦有些能够保证□□的人不会了解的偷摸出城方式,所以只要逃出去就是胜利……!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直觉以及物理碰撞的逼迫之下敦回过脑袋,然后就清晰地看见了芥川立在半空中,而他的罗生门就像蜘蛛的腿一样支撑着那只垂耳兔垂挂在半空中。

    ……这真的是义体,不是什么没见过的怪东西跑进城来了吗?首先敦感到了深刻的迷惑,其次她也马上就意识到一件很关键的事情:她之前那套出城就是胜利的模式,似乎,好像,可能不太管用了。尤其当那个大蜘蛛开始移动的时候,真正地展现了蜘蛛腿应该有的灵活的时候。

    PlanB,启动!

    马上做出判断的敦脚踝一沉,身体偏向该去的地方,这次她再一次拨开人群,脚步略带跌跌撞撞的重新钻进巷子里。芥川当然看见了敦的行径,他冷哼一声,拨弄了一下连接着防毒面具的管子,新鲜的氧气供应还剩下不少,在他更换之前,应该是有很多时间完成这场狩猎。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让芥川惊诧的是,敦一改之前强势进攻的模式,转而在城市里玩起了捉迷藏;不知为何敦仿佛比芥川还要更加熟悉这座光鲜与灰色并存的钢铁水泥巨兽,在巨兽的血管里像是条滑不溜秋的鱼,芥川无论切换几次形式都差点要追丢。当然他的体质也是很要命的问题,长期的追逐战让他呼吸急促,内脏仿佛都要被一把刀给全部搅成碎肉,鲜血都快要从中吐出来。

    但没关系,芥川想,灰色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泛着银光的小刀,扎进躲进贫民窟的斗篷背影中。

    马上就到绝路了。

    已经到绝境了。敦想。在荒野上你不能停止奔跑,脚步不可以停下,绝对不能停下,即使肌肉酸痛也要继续奔跑,不然就会失去你的食物,或者你的生命,虽然两者本质上有着相似的逻辑关系,一个是失去自己的食物,一个是变成别人的食物。跌跌撞撞跑到贫民窟之前敦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累了,超负荷,需要休息,再是能干的机器日夜不停息地工作也迟早会故障,然后损坏,所以想要让机器不那么快的坏掉,就只能用一阵歇一阵。当然这都是别人教的。敦想,有人曾经说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精密的机器,也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机器,所以她应该适当的停下,然后再站起来奔跑。

    是适当地停下。而不是被逼停。就像现在,她不该停在这里的

    「……」

    高墙阻隔了她的求生之路,双腿停下之后就仿佛有人往里灌了铅,暂时无法再度奔跑。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敦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略微颤抖的双腿,已经变得沉重的双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躯体,接着她抬起头。

    其实芥川也几乎被消耗到了极限,超负荷的行动,以及过度摧动罗生门,他本该半途就倒下,却还是坚持着把敦撵的到处跑,尤其是把人逼进贫民街的时候。他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也很快就把敦给逼进绝路,然而就在他总算是跟上野兽的脚步之时,却发现目前一片空荡,只有被随意丢弃的零散杂物,污水,以及倒下的垃圾桶还被留在地面,这一切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又好像不太一样;然后芥川抬起头,才意识到某人的斗篷被挂在围墙冒出的尖刺之上,在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晃动的虚弱阴影。

    「……啧。」身后的外套浮动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墙直接切成两半。

    「停手,祸犬。」

    什么人?藏在垃圾桶里的敦和站着的芥川第一次同步地思考,敦深呼吸,压制下因为过度运动产生的战栗,垃圾桶在外面还是看上去一动不动,泛着令人呕吐的气息,但在贫民街,这是司空见惯的味道。

    先走入芥川视线的是一把枪,一把手枪,然后才是来人:金色的头发在脑袋后扎成个小辫,还穿着一件相当体面的平驳领马甲,如果敦现在看得见的话她一定就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在面馆中让她不愿意在那里久留的原因——他一直在盯着敦看。

    「……武装侦探社。在下的目标与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他是想表达你管不着我吗……等下,武装侦探社?)敦一下子想起了有关这个民间组织的传闻。

    武装侦探社,几乎算的上是传说中的组织,毕竟不是什么民间组织都能轻易地得到官方的开业许可证,甚至协助官方完成许多起案子,据说里面有一位名侦探,什么案件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凶手是谁。但,除此之外,据说他们也承接了一些黑手党的委托……或者说,是合作。再深入一点的敦就不知道了。

    外面的对话依旧在持续着:

    「是没有关系,但是你需要系上项圈,祸犬,今天你在城市内引发了多大的恐慌和混乱?」

    「……」

    「即使你是公司的人,但是公关也很要命吧,这里是横滨,不是其他地方。」

    「…………」

    「明白的话现在就赶紧回去。即使对手是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也应该已经跑远了。」

    小巷子里的声音平息下来,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远去。敦在垃圾桶里待了很久,确认了那两个人都没有要再回来的意思之后才爬出垃圾桶。她拍拍身上的污渍,遗憾地发现自己可能要拖着一身的污渍回去了。

    明明是才打理好的衣服……敦想。算了,即使是费心费力地打理好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不合身的本质,她自己可以把烂衣服补在一起,但是洗衣服并不划算,钱不多,买套新的都比洗衣服要来的直接,当然敦有更直接的办法——扒其他人的。于是敦很干脆地把自己最外面的那一层衣服脱了下来——她像蜕皮一般把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丢进被扶正的垃圾桶,再把被她丢出来的那些垃圾一个个捡回去,才把手套丢进垃圾桶,但她看起来仅仅是小了一圈,因为她穿的够多。最后她跳起来拿回了在墙上飘悠飘悠的斗篷披回身上,拉好兜帽。

    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带斗篷的兜帽。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那之后的一个月左右,敦都没和港口黑手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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