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半夜一点。

    突然响起的铃声直接把江淮吓得坐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他要是有心脏病就得直接去见阎王了。他拿起一旁正在亮着的手机,放到了耳边。

    “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医生就这么肆无忌惮吧,你知道半夜突然响起的铃声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有多吓人吗?”

    “过来接一下我。”

    对面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随时都要睡着,江淮把手机拿到眼前,确定了一下,是他的表哥。

    “哥?你怎么了?”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出租车都不愿意拉我,你搭个出租过来,我去你那的酒店住一晚。”

    “啊?好好好好好,知道了,我这就去,你把地方告诉我。”江淮的神智尚未清醒,但已经开始穿衣服,等快要关上门的时候才想起没有拿房卡,又急匆匆地回去拿了一趟,袖子只穿了半截便出了门。

    “师傅,就是这里,麻烦你了啊。”江淮把钱给出租车扫过去,就下车找方明安。

    银灰色的车和一列小车停在一起,显得尤为突出,江淮小跑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厢。

    方明安虽然有些醉了,但安全意识还是有的,自己坐进车后就将车给锁上,只露出一节手指宽的缝隙通风。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方向盘上,听见敲窗的声响后,拿起车钥匙开了锁,自己下车走向副座,把驾驶位留给江淮。

    “真是难得,你居然还有喝醉的时候,你之前不是总说伤身体吗,教训我一套一套的,现在倒是不说自己了。”

    江淮将车开出停车位,往酒店的方向驶去。

    方明安皱着眉仰躺在靠背上,喝下的酒正在发挥作用,在胃里剧烈地翻腾着,搅得他想吐。

    江淮把方明安的沉默当作被他怼的无话可说,晃了晃肩背,生出了一点当长辈的快感,越发管不住嘴,“你说说你,明天难道不用上班吗,今天喝这么多,明天能有个好状态吗,那么多病人等着你,你要是给他们误诊或开错药了怎么办,对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吗?一点都不分轻重!”

    这时,江淮又想起了让他给自己送面膜的事,“怪不得十点多那会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我以为你是在救人治病就没打扰你,没想到你居然在酗酒!为了你的工作我连脸都不要了,结果你根本没干正事,你太让组织失望了!”

    说完江淮就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太对,但他表哥现在不清醒,应该不会在意到这个。

    液体似乎已经涌到喉口处,耳边江淮还在不停地喳喳,方明安使劲握紧拳头才不至于吐到自己车上,难受的他直冒冷汗。

    让江淮来接他就是个极为错误的决定,他还不如睡大街上,好赖有个清静。

    车一停在酒店门口,方明安就急忙下了车,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江淮还以为他要吐,也赶紧推开车门下了地,给半弓着身子的方明安拍背。

    “哥,再忍忍,千万别吐,附近没准有狗仔在蹲点,你这一吐把我也连累了怎么办?我不想被换掉啊!”

    声音可怜兮兮,但丝毫没有引起方明安的同情。方明安本来没打算吐,一听这话想着要不不忍了,把这小子的明星梦毁了算了。

    最终方明安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挺了过来,到江淮房间的卫生间里吐了一通。

    方明安本来打算自己开个房间,但江淮说剧组允许带朋友一起住,再开个房间太麻烦,直接就把方明安带到了自己房间,还说怕方明安半夜难受没人能救他。虽然方明安对江淮能不能救他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和江淮一起上来了。

    连着好几天都是夜戏,徐思凡觉得演员太过辛苦,就改了一下拍摄计划。明天是女主和男主的一场很轻松的日常戏,没江淮的戏份,他可以睡到自然醒,所以现在也不着急睡。他往杯里倒了一些矿泉水,守在门口,在方明安出来的时候递给了他,问道:“你这是,工作上遇到糟心事了?”

    方明安漱了漱口,剩下的被他一饮而尽,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这突然是怎么了,接电话的时候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手机被抢了呢?”

    “你还不赶紧睡,明天不用工作吗?”方明安不想说自己这一番行为背后的原因,只好把话题转到江淮身上。

    “不用啊,明天没我的戏份,所以我有十分充足的时间。来吧,向我敞开心扉,让江大心理师为你排解忧难,畅聊恩仇。”江淮伸开臂膀,作势要抱方明安。

    方明安及时截住了江淮的拥抱,将杯子塞到他手里,“我没有时间,明天还要上班,谢谢你的收留。”

    说完就退回了卫生间,并且锁上了门。

    江淮切了一声,把杯子放回桌子,换了睡衣躺到床上。

    等方明安带着一身雾气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床上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他走到床边,看见江淮给他留了一半位置出来,还给他放好了睡衣,他换上后也躺到了床上,然后订了六点的闹钟。

    虽然江淮说只要别和黄赌毒沾边,剧组对于演员带人一起睡一律不会多管,但方明安还是觉得被人碰见有些丢人。虽然互相不认识,但万一打听起来,江淮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能贬低他人格的机会,到时候他很可成为众人口中“因为某种原因而借酒消愁的单身老男人”,他不太想看到这个结果。

    因此,都没用闹钟叫醒,方明安在五点四十的时候就自己睁开了眼睛,除了宿醉带来的一点难受之外,方明安清醒地可以直接上手术台。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用酒店那贼难使的牙刷将就着刷牙洗脸后,便穿上衣服离开。

    从酒店到医院最多一个小时,因此方明安不是很着急。他看着电梯上的数字逐渐减少,最终“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

    巧的是,在他出电梯门的时候,旁边的电梯也发出了“叮”的一声响。他不想被人看见,微低着头,稍稍加快了步伐。终于出了酒店门口,方明安正打算找找停车场的位置,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哥哥哥!”

    是江淮。

    他回过头,就看见江淮头没梳脸没洗地朝他冲了过来。他站在原地,想着,这难道是要送送他?还是怕他找不到车?

    “车钥匙,车钥匙还在我这呢。”方明安洗漱的时候江淮有意识,但没有理会,等关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江淮才想起来他的车钥匙还在自己兜里。怕一来一回耽误方明安的上班时间,他只好从床上努力蠕动起来给方明安送下去。

    “行,谢了,回去继续睡吧。”

    方明安转身就要走,江淮提醒他:“你今天别忘了把我面膜给我送过来啊,再不送我的脸就没救啦!”

    方明安边走边招招手,示意知道了。

    “哎,思凡姐,你起这么早,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思凡姐?方明安霎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去。

    徐思凡背了一个黑色书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和前几次见面不同,今天徐思凡扎了一个低丸子头,显得干净又利落。

    “我去柔道馆。你呢,我记得你今天好像没有戏份。”

    “啊,我下来给我哥送个东西。”边说便往那边指了指。

    徐思凡顺着江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就愣住了。

    而方明安在惊讶过后,脑中现在唯一的想法是:江淮怎么会和徐思凡认识?

    两人相互看了半天,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分别去干自己的事,这让江淮有些迷惑地抓了抓头发,决定还是问他较为熟悉的表哥:“哥,你还不去上班吗?”

    话落,方明安动了,但不是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而是走向了思凡姐。

    “你,住在这个酒店?”方明安问他。

    江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表哥在问什么蠢问题?还有,这语气这是怎么回事?他和思凡姐是认识的吗?

    徐思凡:“对。”

    “那你,怎么会和江淮认识?”方明安只是单纯地在疑惑,他们年龄不在一个阶段,工作上……对,方明安想起来了,他们是同一个领域的,认识也不奇怪。

    还没等徐思凡回答,站在一旁的江淮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思凡姐是我们的导演啊!”

    导演?导演不是叫徐婕吗?难道,每个剧组会有两个导演?

    看着方明安迷茫的神情,江淮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个问题,“啊,我没和你说过是不是,思凡姐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徐婕,徐婕是思凡姐的艺名,她的真名叫徐思凡。是不是很好听?”

    嗯,好听。

    方明安看向徐思凡,“所以,你之前说你是导演助理,是在故意骗我?”

    徐思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点心虚的缘故,竟然觉得方明安语气中有点委屈。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询问,更像是在控诉。

    “没有,只是有点说不出口。再说,导演和导演助理不是差不多?”徐思凡这样觉得。

    差不多?那可差多了好吗,你要是一开始就说是导演,我早就来酒店堵人了,何苦在微信上徘徊至今啊。

    方明安盯着徐思凡看了几秒,看得徐思凡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就听见他笑着问自己:“所以,徐导演,剧组真的不允许外人来探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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