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

    两日后,金水镇县衙门前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我和季白混在人群中,看着郑家夫妇战战兢兢地走向衙门。郑大叔手中紧握着那份重新誊写的状纸,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威——武——」随着衙役一声高喝,知县大人升堂了。

    知县姓马,四十来岁,面白微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他扫了一眼跪在堂下的郑家夫妇,眉头微皱。

    「你们就是告潘员外的?」知县的语气不咸不淡,「把状纸呈上来。」

    郑大叔颤抖着双手将状纸递给衙役,衙役转交给师爷。师爷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可不是之前那份潦草的控诉书,而是格式规范、用词严谨的正式状纸,最关键的是末尾有两枚印,一枚是贺老的,一枚是周君的。

    知县接过状纸细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说潘员外强佔你们的田地,可有证据?」

    「有的,大人!」郑大叔从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地契,「这是我们祖传的地契,上面有官印。」

    师爷接过地契检查,摇头道:「这地契年代久远,字迹模糊,未必作数。」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正是贺老。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堂前。

    「草民贺承恩,见过大人。」贺老行了个礼,「草民昔年曾为潘家绘製田界图,对那片土地的归属一清二楚。」

    知县一愣:「你是画师贺承恩?」

    「正是。」贺老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当年的底稿,图中清楚标明那片田地属于郑家,以老井和竹林为界。如今这些标誌物都还在,大人可派人去查验。」

    师爷接过图纸,仔细查看后脸色大变。这图画得详细准确,连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就在知县犹豫不决时,又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周君。

    「草民周文卿,昔年曾在县中任职,对此案略知一二。」周君从容不迫地说道,「草民可以为郑家作证,他们确实是那片土地的合法主人。」

    知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贺老还好说,毕竟只是个画师。但周君不同,他是前县幕僚,在本地文士中颇有威望,他的话份量不轻。

    「既然如此,传潘元通上堂对质!」知县终于下令。

    不多时,潘员外被带上堂来。他五十来岁,肥头大耳,一身锦衣,看起来就是个暴发户的模样。

    「潘元通,郑家告你强佔他们的田地,你可认罪?」

    潘员外冷笑一声:「大人明鑑,那块地早就是我家的了。他们拿出的地契是假的,我这里有真正的契书!」

    说着,他也掏出一张地契,看起来比郑家的要新一些。

    「这……」知县为难了,两份地契,到底哪份是真的?

    贺老这时开口了:「大人,草民建议实地勘察。如果那片土地真是潘家的,为何当年他们会请我画图时标明是郑家所有?」

    潘员外脸色一变:「你……你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记错了!」

    「是否记错,一查便知。」周君淡淡地说,「那片地上有口老井,是郑家祖父当年挖的,井壁上还刻着郑家的记号。」

    我在人群中暗暗点头,这就是我们事先准备的杀手锏。

    知县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断:「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本官决定派人实地勘察。如果查明是郑家的地,潘元通就要归还土地并赔偿损失;如果查明是潘家的地,郑家就要为诬告承担责任!」

    潘员外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一旦实地勘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退堂!三日后宣判!」

    随着知县一声令下,这场庭审暂时结束了。

    走出衙门,郑家夫妇激动得热泪盈眶。虽然还没有最终结果,但至少知县同意了实地勘察,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

    「多亏了几位恩人啊!」郑大婶握着我的手不停地道谢。

    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但我心中却有另一个疑问挥之不去。

    回到客栈后,我看着季白正在整理画笔,终于开口:「季白,我们现在在金水镇也算有了一些人脉,那些文士和乡绅也都认识我们了……」

    季白抬起头,接道:「是时候调查长守村的事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声音颤抖:「那些尸体……我此生都不可能忘记那个画面……」

    我握紧拳头:「你说得对。那种手法,那种规模,是时候为那些死去的村民找到真相了。」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客人来找季白作画。有位要办寿宴的李乡绅,还有位正在编写游记的文士张先生。我趁机向他们打听长守村的事。

    「李老爷,您在这一带住了这麽久,可曾听说过长守村的事?」我装作随意地问道。

    李乡绅原本还在夸赞季白的画技,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他急忙摇头:「长守村?我、我不知道什麽长守村,这一带没有这个地方。」

    「可是我们路过时……」

    「没有!」李乡绅的声音有些尖锐,「绝对没有什麽长守村!」说完,他匆忙付了画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季白面面相觑。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第二天,那位张先生来取他订製的书册封面。我又试探着问起长守村。

    张先生的反应比李乡绅还要激烈,他的手都在发抖:「姑娘,有些事……有些地方,最好不要打听。」他压低声音,「为了大家好。」

    说完,他也匆匆离开了。

    之后几天,我们又向其他几位客人打听,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反应——要麽矢口否认长守村的存在,要麽神色慌张地转移话题。

    「这些人明显都知道些什麽,」季白皱着眉说道,「但为什麽都不愿意说?」

    「也许是被人警告过,」我沉声道,「看来长守村的事比我们想的更複杂。」

    我们的调查陷入了停滞。

    不过,这几天也不全是坏事。经过那天饭桌上的插曲,我开始留意季白的饮食习惯。

    「你试着慢一点,」我在他又要大口扒饭时轻声提醒,「没人跟你抢,慢慢品嚐食物的味道。」

    季白停下动作,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试试。」

    他开始刻意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偶尔还会习惯性地加快,但在我的提醒下,逐渐有了改善。

    「味道确实不一样,」他惊讶地说,「慢慢吃的话,能嚐出更多层次。」

    「是吧,」我笑道,「而且对身体也好。」

    午饭后,我们有了一位访客,竟是周君特意来到客栈拜访我们。

    「季公子、苏姑娘,」周君温和地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们的帮助,郑家才能讨回公道。老夫心中感激不尽。」

    季白连忙摆手:「周先生言重了,我们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不不不,」周君摇头,「你们的字画技艺是一方面,更难得的是这份侠义之心。如今能为民申冤的人可不多见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恰好今晚镇上有个戏班要演《西厢记》,老夫想请二位去观赏,就当是庆祝郑家即将胜诉,也算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我正要推辞,季白却眼睛一亮:「《西厢记》?是王实甫的那个吗?」

    「正是!这个戏班的功夫不错,唱功尤其了得。」周君笑道,「季公子看起来很有兴趣?」

    「确实很想看看。」季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虽然读过剧本,但从未看过现场演出。」

    我看着季白期待的神情,只好点头:「那就叨扰周先生了。」

    周君满意地点头:「那就这麽定了,戌时在镇中心的戏园子,老夫在那里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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