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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宁州市区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而云乡,这个毗邻宁州的县区却是一片祥和,乡野间,只能听到盛夏阵阵蝉鸣。

    瓦屋连绵,山野间云气蒸腾,大山深处,真有了几分云中水乡的味道。

    这里不过是云乡最不起眼的一处宅院,然而却汇集了云乡最不平凡的几位人物。

    白衣男子倒了杯水,扶着卧榻之上面容憔悴的老人起身。床边,一名年轻人手足无措地踱着步,仔细瞧,他的眉眼和床榻至上的老人竟有七分相似,然而这画面看起来,他却更像是局外人。

    “璟哥,我爸他......”

    “咳咳咳......”

    刚就着兰璟递过去的茶水喝了一口,病榻之上,陈炼泽便猛地咳嗽起来,

    “阿璟!阿璟!快去找阿璟!”

    老人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醒,他不太能分辨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也不太能看清身边的事物。不过五六十的年纪,他的头发却已经白完,皮肤也呈现出不符合年纪的皱纹,干巴巴的,像是树皮,他的眼窝深陷,嘴唇苍白,一双眼睛已经浑浊昏花。

    因为重病缠身,老人已经瘦骨嶙峋,宽大的衣袖下好似只有骨架在摇晃,那双鹰爪一般的手紧紧地握住兰璟的胳膊,“阿璟?阿璟!”

    先是充满着急迫的问,后是终于确定的恳求。

    “我在。”

    相较于老人的慌乱和旁边男子的无措,兰璟却像是出乎寻常的淡定,他一身白衣,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宛若谪仙。

    陈兆站在旁边,见到兰璟如此,才总算是停了踱来踱去的步子,稍稍静下心来。

    认识兰璟,这么多年,他也知道兰璟的本事,这人为人处世向来人狠话不多,每逢要事,惟有他在其身旁,自己方能安心一二。虽说他也知道陈炼泽此次怕是大限已至,但到底是自己父亲,虽然陈炼泽老早就预知到有今日给自己提前做过思想工作,但真到了这一天来临,做儿子的,难免还是心悸。

    “阿璟。”老人无神的眼终于慢慢聚焦,连精气神都好了些许,陈兆和兰璟都明白,这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大概是要交代最后的事了。

    兰璟不急不慢地握住老人的手,再一次肯定,“师父,我在的。”

    “阿璟,你会不会,会不会怪我?”

    握着老人的手有些颤抖。兰璟压下眼中暗涌,“师父,你说的是什么?”

    陈炼泽嘴巴张了又合,浑浊的双眼凝视着兰璟——这个他曾经真切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来抚养和教导的晚辈。曾经牙牙学语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可曾经那个依赖自己,遇到事情总是第一个跑来找自己哭诉的男孩再也不见,他知道,那件事终究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陈炼泽师承西南法派,艺高人胆大,自二十多岁出名起看过的事,断过的卦,处理过的“异病”数不胜数,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南闯北大半辈子,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名气也是越来越大,早些年首都那头,都还专门来了大人物求他给看时提运,然而陈炼泽却是个孤傲的性子,最是看不上那种带着一身铜臭和官气慕名而来的官僚,他放出狠话,他陈炼泽,要看就看这世上最难的事,要破就破这世上最难得咒,一身本领在身,为的就是修行课业,他哪管你是在哪方土地做官称王,他要的,是个人价值的实现。

    陈炼泽因为天赋在身上,又得了正宗师承,带着一身本事也确实帮扶了不少撞了阴邪之事的人,然而人常在江边走,哪有不湿鞋,陈炼泽也确实得罪了不少官僚,也因为年轻气盛遇上些棘手的活强行逆天改命欠了不少业债,也正因此,如今遭了天谴。

    该是他做的,他陈炼泽活了大半辈子,倒不至于还看不开,人活一辈子,总该为自己年少轻狂捅下的篓子买单,他一生向来坦坦荡荡,即便是逆了天道而为,也总归是帮了一些求上门的可怜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一件事,他藏在心中这么多年,每每向来,总辗转反侧,忐忑难安,总觉得对不起那人,也对不起信任自己的兰璟。

    只是每次决定了将事实真相全盘托出,对上兰璟的眼,总难以启齿,即便如今已是弥留,却仍是如此。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自己这遗言反倒坑害了自己唯一的徒弟,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的孩子,那这话,到底该不该说?可若是这话自己真的带到了地下,怕以后再难有人掘出这秘密。

    想到这里,陈炼泽眼眶竟有些泛红湿润,陈兆见状,上前一步。

    “爸,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璟哥讲?若不方便,我可以出去。”

    这话说的,倒像兰璟和陈炼泽才是父子似的,他陈兆杵在这里是一个多余的。

    不过在陈兆眼里,也确实如此。

    兰璟本不是云乡人,来自宁州兰家。兰璟三岁时,和母亲青韵同游云乡,却差点在云乡的水潭溺死,倒是陈炼泽路过救了他一命,青韵再三厚礼重金拜谢陈炼泽,然陈炼泽却都推拒不收,只坐在一旁说了三句话。

    “这孩子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你也本不该留下任何一个孩子,我也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意外。”

    “你的父母,你丈夫的父母,看似善类,实则手上沾染无数龌龊,这孩子留在你家,活不过十二。”

    “若想要破解,可让他留下由我照拂,待到他十二岁,你们派人来接,此后,氪保他半生平安。”

    这三句话若是旁人说了青韵必定是火冒三丈,可陈炼泽是谁,远在宁州的她都早有耳闻,更何况,这人才将将救了兰璟的姓名。做生意的,她自然知道世上有些事不能不信,而陈炼泽说的那些,句句戳在她的心坎上。陈炼泽说的那些,没有一句虚言,无论是她青韵和丈夫的孩子屡屡小产未能留住还是他们两家父母沾染的人命官司和商场上的龌龊手段。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青韵当即便答应了陈炼泽,她留下年仅三岁的兰璟和银行卡,作为兰璟的抚养费,和陈炼泽谈好之后便离开了云乡,做决定杀伐果决,果然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主。

    从那之后兰璟就一直养在陈炼泽身边,陈兆大他两岁,两人一同长大,自然关系也亲密些。虽说陈兆是陈炼泽的亲儿子,然而陈炼泽却好像并没有子承父业的天赋,他的心思也并不在做神棍上,满心满意都扑在了摄影之上,就连读大学,都专门报考了摄影系,和算卦断事半点也搭不上边。

    而陈炼泽呢,好像也早就知道陈兆并不是这块料,不仅从不强求陈兆学这些东西,甚至从来都没让陈兆碰这些,而兰璟,确实他手把手带出来的。从小一路高标准严要求,更是将自己所有技艺倾囊相授,无关其他,正如陈炼泽对陈兆说过的——有的人天生该吃这一晚饭,你不是这块料,但兰璟是,甚至能够超过他陈炼泽。

    陈兆自然是无所谓,他本就不愿意碰这些东西,虽然跟着他爸陈炼泽也是见识了不少超乎科学以外的事,但这些东西说到底,在他们年轻一辈看来,不过神棍,有兰璟继承他爹的衣钵,不用抓着他穿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拿着那些瓶瓶罐罐跳大神,他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这么些年过去,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爸陈炼泽的,并不是他这个陈炼泽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是兰璟。即便十二岁之后兰璟被兰家接走,他爸陈炼泽仍旧絮絮叨叨,若是他陈兆有兰璟那天分可就好了,至少,这个家里,还能有一个人懂他。陈兆对此总是嗤之以鼻,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兰璟在的时候,总是能让陈炼泽安心,正如此时此刻,兰璟守在陈炼泽身边,毫无违和感。

    “阿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在骗你。”

    兰璟没有说话,他好像在思考老人的话,又好像已经猜到了老人要告诉他的事。

    然而,似乎是气血上涌,陈炼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双眼猛地瞪大,说话的声音便成了尖锐的气声。

    陈兆一个箭步走上前来,“爸!”

    陈炼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刚才的回光返照已经过去,大限已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兰璟也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握着老人的手,“师父,你要说的,是不是......”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陈炼泽的耳边。

    陈炼泽却好像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瞪大的双眼中,瞳孔在不断地放大,只能听到他微张的唇边溢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陈兆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再看一旁的兰璟,他眉头紧锁,似是要从那几个音节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却终究未能如愿。

    陈炼泽,终究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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