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韩家在京郊有一处极大的私人马场，除去寻常的环形跑道外，还另有一大片广袤的草地。小琰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马撒了欢地在草原上跑，好像这段时间给他憋坏了似的。算啦，爱玩就让他玩吧，反正也没有危险。
他跑到尽头，绕了一圈又回来，勒马停在遮阳篷前。微抬下巴，直接向坐在我身边的顾成靖发难：“好久没和顾哥一起跑马了，顾哥敢不敢和我比试一把？”
大中午的阳光毒辣，晒得很，韩家下人支了凉篷避暑，还在座椅周围摆了几盆冰块。要是平时我肯定愿意玩玩，但现在这个温度，还是算了吧。我咬了口西瓜，往韩文希的方向挪了挪。我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看戏的念头。
“哈”，顾成靖轻笑一声，起身让随从把马牵过来，“四弟相邀，我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含笑看了我一眼，我咽下嘴里的瓜，有点心虚的笑笑。怎么还不许我看戏了！
“那就以这里为起点，绕着场地跑三圈，谁先回来谁赢。”，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纯黑的骏马高大，毛色光亮顺滑，是顾成靖从小养起的爱骑。这么久没出来了，它也很兴奋，在抚摸下打了个响鼻。
“可以，但光是这样没意思，不如加上赌注。”，萧则琰笑得狡黠，圆溜溜的杏眼望向我，眨眨眼买乖，“若是我赢了，姐姐今晚陪我睡。”
“啊？”，我成赌注的一部分了？不由得坐的直了些，清清嗓子摆出长辈的样子，“小琰啊，你都这么大了，再和姐姐一起睡不太好吧。”
“姐姐…”，他嘴一瘪，“就当是我成年之前最后一次…也不可以吗……”
良心好痛。我点点头，“好吧。”，顾成靖倒也不至于和孩子吃醋，但胜负欲还是有的。“那阿靖想要什么奖励？”，我问。
他挑着眉看了我一眼，随后转向小琰，“若是我赢了，以后四弟要叫我姐夫。”
“喔…”，韩文希没忍住感叹，我赶紧掐了她一把。
“一言为定！姐姐且等着吧！”，说着就握着缰绳走到起点前，眼神坚定的不得了。顾成靖像跟他杠上了一般，也是一脸的认真。一声指令，两人一齐冲出去。很快就跑过眼前的小丘，消失在视野里。
韩文希磕着瓜子，凑到我身边扒拉我，“哎，你赌谁赢？”
赌谁赢？我思索片刻，“嗯…小琰吧，顾成靖都多久没骑过马了？总会生疏的。”
“真的假的？我记得过去他在马术上不是比你还厉害吗？我赌顾成靖赢。”
“过去是过去，十三四岁的少女怎么跟十七八身量都长开了的男人比啊。我赢了才奇怪吧。”
“那他的技术也不差。”，她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诶？顾成靖今年多大了啊？二十一？”
怎么突然聊到年纪。“对，大我四岁嘛。怎么了？”
韩文希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居然和忻哥同岁？我一直感觉忻哥和我们不像一个年龄段的人呢。”
真的假的？霍忻才二十一？“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但也还好吧，柳华清不也很成熟？他比顾成靖还小一岁呢。”
“不一样啊！”，她来劲了，坐起来跟我掰扯，“你不知道，我是被他从小念叨到大的。什么课业什么礼法，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比我母侯管的都严。不像小郎，反倒像上了年纪的老师了！”
好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呢，混世魔王和她的古板小老师。
“可是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回忆着那天中午，明明看着就是一对恩爱妻夫啊。
“嗨，小时候是小时候嘛。”，她皱眉挠挠脸，“毕竟是我夫郎，而且现在他不常回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架吵了。”
谈话间，两人已然跑完第一圈，马蹄踏在草地上，疾驰而过掀起一阵风。两匹马几乎是并驾齐驱，分不出谁更快些，局势焦灼。
我看了一会，目送他们再次越过山丘。韩文希情绪好像有点低落，是因为霍忻？我拍拍她的手背，“怎么了？”
她眼神复杂，“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说呗，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劝她。韩文希很少露出这副表情，看来是真的很上心。
“我以前不懂事，很讨厌霍忻。”，她叹了口气，“直到我行过成年礼，他自请离开后宅，去铺子里做帮工。一开始我还很高兴，终于没人日夜束着我了。”
“但…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他走了之后，我还有点想他。我去铺子里找过他，做些捣乱的事，我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规训我，然后…觉得我……反正就是跟我回家。但是无论我做什么荒唐事，他都无动于衷。”
“你要是想让他回来，就和他直说呗？”
“我说过。但他就算回来了，也再不管我做什么了，每天就只待在院子里看书，什么事都依着我。”
“当时我气的不行，以为他对我全无感情。干脆拟了休书拍到他桌子上，说：你要是想走就走，我不差你这一个男人。”
还有这种事，但那天她俩看着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啊。“然后呢？”，我追问。
“他居然真的要收下！你敢信吗？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男人！”，我倒杯茶水给她顺气，听她继续说，“后来…我把休书抢回去撕了……然后就不管他了。他又回铺子里做工，再回来都是过年了，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我拜年，绝口不提之前的事。”
“我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他回来我就陪他几天，走了也不去想他，一直到现在。”，韩文希眼神黯淡，“我…唉。过去三年了，我还是在想，他当初收下那封休书，是不是真的受够了我。但他又奇怪的很，从不会拒绝我和他亲近，也看不出任何不悦。”
“他可能…当时也是一时气急吧。”，我安慰道。
确实好奇怪，明明相处起来没有隔阂，那怎么什么都不说就甘愿被妻主休掉？还有他主动请缨去铺子里帮衬，是真的想独立还是不想和韩文希在一起？
“你要不跟他把话说开了？总这么闷在心里也不好啊。”
那两人又跑完一圈，我余光瞟了眼，好像小琰领先些。
韩文希愁眉不展的，“我知道，但是…我又怕他说他是真的想走。你说我堂堂大女人，总不能强行把他扣下吧。”
唉，难办啊。我斟酌着开口：“应该不能吧，他要是真讨厌你，不可能平日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瞧着他对你不像无情，可能那时真的只是赌气吧。”
“真的？”，她抬眼看我，“那我要是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要是失败你可得安慰我。”
我不由得失笑，“行。那我把王君带着？感觉他俩会有共同话题，先让他替你试探一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千万不能抵赖。”
“不能不能，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人。”，这头安抚完，那边两人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速度极快，枣红马死死的咬着黑马的步伐，但最终冲线时还是不敌对方。顾成靖率先冲过终点，小琰紧随其后，二人之间仅有毫厘之差。
“嘿，我赢了。”，韩文希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给他们鼓掌。
精神的真快。我笑笑，倒了两杯茶水给他们。“什么赢了？”，顾成靖喘着气问韩文希。
“我们赌谁能赢啊，我押在你身上了，你家妻主可…”，后面的话被我堵住，我捂着她的嘴，心虚地朝顾成靖笑。
“姐姐！”，小琰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姐姐赌我赢，是不是因为比起顾哥你更喜欢我？”
顾成靖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得远了些，被小琰瞪了一眼，他也不恼，心情很好地挑眉，“我赢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四弟？”
哇，顾哥，超级幼稚。
小琰咬咬牙，非常小声地说了句：“姐夫。”
我没忍住笑出声，被他湿漉漉的眼神弄的一下憋住，拉着顾成靖的手给小琰解围，“好啦好啦，阿靖厉害，阿靖厉害。小琰叫都叫了就放过他吧？”
“哼”，他把我搂进怀里，弯着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怨念得很，“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