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音乐声、笑闹声交织成一片，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跳着舞。
沈端从旋转木楼梯上走下，没有走向喧闹的人群中继续舞蹈，而是到餐桌前，倒了两杯葡萄酒。
暗红色的酒液从瓶口倒出，氤氲出醉人的香气。
沈端一边倒酒，一边看向周淑慧。
她还在角落中坐着，然而已不是冷眼看舞蹈的人群。这时候在发呆，不知想着什么。
片刻后，沈端摇晃着酒杯走到周淑慧面前。
看着伸到面前的酒杯，周淑慧下意识接过，抬头看见是沈端，她顺手将酒杯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
很不给面子。
“周同学，不喜欢喝酒吗？蛋糕也不吃，酒也不喝......今天是我生日，周同学至少给个面子吧。”
沈端倒也不恼，只是摇着酒杯，悠闲地跟周淑慧讲话。
他半身浸在灯光中，半身隐在阴影里，侧身的光线让他的脸显得更加立体精致。
多么美丽的外表啊，又隐藏着多么恶毒的心。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内里确实浑浊不堪，令人呕吐。
周淑慧瞧他，如同瞧一件垃圾。普通的垃圾及时清理就好，可如同沈端这样流着污水、浑身腐烂、极度恶臭的垃圾，即使去处理，也会让人坏了心情。
“沈端。”
周淑慧突然开口，“那把刀呢，你仔细看过没有？”
沈端皱眉，下意识摸向西装裤口袋。
那把刀实在很小，不过成年人一柞的长度，与其说是伤人的利器，它更像是水果刀。收到这把刀后，沈端顺手将它塞进了口袋中。
这会儿听到周淑慧问起，沈端揣着口袋，慢慢摩挲着那把刀。
“周同学怎么提起那把刀了？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把刀，这本来就很不礼貌了，怎么又提起它？”
“刀呢？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送给你刀吗？”
“哦？”沈端来了兴趣，将刀拿出来，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侧。银色的小刀被拔出，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
沈端看着周淑慧，眼神比刀刃还危险。
周淑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定定地看着他，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人拿它防身，有人拿它辟邪，也有人拿它割过腕。”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刀刃上是不是还留着血迹？你还记得她吗？你有一丝愧疚吗？”
沈端被她如连珠炮的发问惊到，他的心忽而砰砰乱跳，他明白周淑慧说的不是刀，而是......他曾经的某任女朋友。
是的，某任女朋友，可具体是哪一个，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茫然地看向小刀，似乎真在刀刃上看到了血迹。
和他分手后要死要活的女人太多了，那又不是他的错——他就是谈个恋爱而已，是那些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
沈端平复了一下心情，狠狠地将小刀入鞘，咬牙说：“我可不记得身边有人割过腕，周同学，你不要乱说。”
他还在演戏，但周淑慧早就厌倦了陪他演戏。
周淑慧嗤笑一声，问：“你真觉得，你干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站起身来，直视着沈端，突然开口：“你看书月！”
沈端背后惊出一身白毛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书月正放肆地在客厅中间跳舞，顶上的灯光打下来，她浑身散发着朦胧的光，看起来圣洁又美好。
周淑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这么好的女孩，你也打算把她毁掉吗？你真是个怪物。”
沈端回神，猛然看向周淑慧，他的眼白中有丝丝缕缕的红血丝，整张脸狰狞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周淑慧直视他，神情中没有丝毫害怕的意味。
“沈学长......有什么事儿吗？”
有人发现了他们，小心地问，大部分人都还在跳舞，沉浸在欢笑中。
片刻，沈端回头笑道：“没什么事，我跟周同学说点事情，你们先玩。”
周淑慧实在惊叹于他变脸的速度，若是他在这条道路上深入研究，恐怕四川变脸都要自愧不如了。
沈端重新看向周淑慧，脸色平和，他已将阴毒的内里重新藏了回去。今天人多，他无意和周淑慧纠缠太久。
“周同学，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知道你关心书月，可是书月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不会对她做什么。”
如果她够乖，分手后不会给他惹事儿的话。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酒杯。
桌侧那杯是他的，靠里那杯是周淑慧的，他记得。
“不过今天好歹是我的生日party，周同学还是给我个面子。咱们，一笑泯恩仇。”
周淑慧其实很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也想知道，沈端这么个演法，会不会把自己演成精神分裂症。
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酒杯。
“那我就祝你，早日下地狱。”
周淑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暗红色的液体，仿佛鲜血。她的眼神明亮而冰冷，看着沈端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沈端也不恼怒，甚至还伸手与她碰杯，“周同学说笑了。”
他也一饮而尽。
谁下地狱，还未可知。
——
沈端重新回到客厅中，秦书月笑得开心，见他回来，拉起他便要继续舞蹈。
沈端心不在焉地陪着秦书月跳了一支舞，他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周淑慧。
周淑慧似乎有些困倦，眼皮耷拉着，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不断在眉心按压着。偶尔抬头时，可以看到她的双脸酡红。
“呵。”
沈端恶毒地轻笑，低头对秦书月耳语，“周同学好像有些喝醉了，你扶她去房间休息吧。”
秦书月闻言舞步慢下，顺着沈端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道：“确实啊......可是淑慧什么时候喝酒了？她酒量似乎不好的。”
沈端没有解释，只是说：“书月，她是你的室友，你要照顾好她......楼上的房间空着，你送她上去吧。”
秦书月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很快穿出了人群，走到周淑慧面前。
沈端看着秦书月和周淑慧交谈了一会儿，周淑慧便跟着秦书月走上了楼。
他满意地笑了。
躁动的音乐声和明暗的灯光，让他觉得有些飘飘欲仙，那是兴奋的眩晕吧，他想着。
不过有点热，沈端摇了摇头，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
——
秦书月一上楼便看见了客厅中正在喝酒的汪辰，他已有点不省人事，但还是在找酒喝。
“酒呢，酒......”
秦书月叹了口气，干净利落地给他开了瓶酒，边递给他边说：“怎么喝成这样？再喝可真就醉死了。”
汪辰眼里只有酒，抓过来就灌了半瓶，酒液留到了衣服上，显得有些邋遢。他的舌头已然僵硬，断断续续地说：“酒......不是我......我不想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汪辰往沙发上一歪，闭上了眼。
秦书月嫌弃地拿脚尖踢他，没有丝毫的动静，看来是真醉过去了。
“醉得跟死猪一样。”她撇撇嘴，在汪辰身上摸了一通，摸出他的手机。
“好了！”秦书月看向一边，语气欢快地说：“手机拿到了，我们把他拖进去吧。”
周淑慧站在一边点了点头。
两人合力将汪辰拖进卧室。
不得不说，人喝醉后是真沉，周淑慧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将汪辰拖动。但秦书月看起来却很轻松，细细的胳膊有使不完的劲儿。
周淑慧怀疑不用她动手，这事儿秦书月一个人也能干，于是她问了出来。
秦书月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说：“对啊，我一个人确实也能拉得动。”
“那为什么还要叫上我一起拉？”
“让你有点参与感嘛~”
......
那真的谢谢了。
周淑慧不知道是该惊叹于秦书月的力气，还是她的脑回路。
不过今天晚上的事儿，她是够有参与感的了。
秦书月在鼓捣着汪辰的手机，片刻，她愤愤地道：“果然是他在联系。”
她抬头看着周淑慧，说：“咱们待会儿就让他们自食其果！”
“不过一会儿我还得下去拖沈端，这一天天的。”
秦书月歪了歪头，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像个搬尸工。”
周淑慧被她这不合适的形容逗笑了，露出她今天晚上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书月。”
她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
秦书月笑眯眯地回应：“没事，应该的！”
“今天晚上有好戏看咯~”
秦书月挽住周淑慧的手臂，拉她出了房间，“走，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把沈端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