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攻略对象失去生命体征,本周目任务宣告失败!!!]
[即将退出本周目,请宿主做好准备。]
[宿主将在一分钟后死亡,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剑锋逼近,今禧宁躲闪不及摔趴在地,头上仅有的一根玉簪跌落,刹时盘发散乱,形容狼狈。
剑尖滴着血,冰凉的液体顺着肌肤往下滑,剑尖却从脖梗往上,划到她的眉心。
她退一寸,剑便追一寸。
毫不相让,步步紧逼。
持剑人逆着光,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受到他身上森森杀气,握着剑逗猫似的追着她,踩断了她方才落下的玉簪,也不过残忍的勾唇,眼底杀意尽现。
似乎那玉簪的下场,也预示着她的下场。
他淌过殿外血池入殿,而大殿由白玉铺就,于是足尖所过之处,血莲绽放。
犹如冷心冷情的死神,此刻正带着杀器要索她性命。
讽刺的是,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里,竟拿着一串佛珠。
萧锦令不断逼近,压迫感如同泰山一般扑面,他身上血腥味与庙里檀香味混杂,浓郁的让她几乎晕眩。
“弟妹可曾后悔未从了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与阿鼻地狱里的魔鬼怕是没什么两样。
他已完全进入殿内,那张无甚表情的脸清晰入目。
今禧宁直观的看见他的脸,不再像方才那般森冷到近乎没有活人气息。
她还未回话。
剑尖停在她的左眼,悬在那一方秋水之上。
今禧宁呼吸都滞住。
这时,仿佛从另一维度传来的机械声响在她的耳边。
“距宿主死亡仅有45秒。”
剑上泛着刺眼的冷光,映在她满含恐惧的眼中,眼圈发红,氤氲着水汽,颇为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拥她入怀,好生安慰一番。
始作俑者却不这样认为,握住剑柄的手,不曾撼动一分。
在萧锦令觉得无聊,以为她就要落泪时,她却在下一刻,朱唇轻启。
“从未悔过!”
“从未后悔嫁给他,也从未后悔与你为敌。”
女人声音里藏不住惧意,微微发颤。
害怕成这样,也不愿服软。
他眸色微动,居高临下锁定她写满怨恨的眼睛,许久才似不以为然道:“如今他死了,你没了倚仗,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剑峰下移,挑起女人尖瘦下颌。
那雪肤花貌全然入他眼中。
他接着说,嗓音里是明晃晃的蛊惑,“若哄得我开心,抬得你进房做个侍妾。你侍奉得让我满意了,我再将你身子将养好些,让你怀个孩子……”
“距宿主死亡仅有18秒。”
“你不配!”她厉声打断他,态度坚决。
激动之下,胸腔微挺,剑尖划开下颌微寸肌肤。
听到这样的话,本在男人意料之内,他也不恼,只是挂出一抹伪善的笑来。
“好吧。”
伤口隐隐露出一抹鲜红,他看一眼,接着说道:“弟妹与二弟伉俪情深,听说曾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苍天可鉴忠贞,我一生乐善好施,愿意替天行道,你与他同唤我一声兄长,我更是要助你二人成就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爱情神话。”
音落,微微躬身,纵着不知杀过多少人的剑锋扎进女人的喉咙。一时间,鲜血如注喷涌。
动作迅捷突然,令今禧宁一征,方感觉生命无法承受之痛袭向她,痛得她仰倒,三千青丝委地。
往日里总是脉脉含情的一双眼猛然睁大,其间神采正一点点褪去,娇躯不受控地痉挛抖动。
喉间不时发出嗬嗬之声。
萧锦令静寞的看着、听着。
不过几息,女人便在他的注视下,如一朵娇艳牡丹骤然失去浇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后死亡。
直到她的身体停止颤动,萧锦令才蹲下身。
“弟妹不会怪哥哥吧……”他的声音温柔缱绻,与这一室血污格格不入。
她的发浸泡在血泊里,他弃剑,卷起一缕发来,凑近鼻尖,细细嗅闻。
没有往日海棠花的香气,只有浓郁得不可忽视的铁锈味。
不好闻。
“看哥哥做了件大好事。”他笑,“成全了你们这对亡命鸳鸯。”
刀剑声与甲衣声响在身后,十几位玄衣人鱼贯而入。
“怎么也是我的弟弟,即便是宿敌,也要为他收敛得体面些。将他葬在西山,与他的娘亲,我的好母亲作一处。”
萧锦令直起身,边抖擞折皱的衣袍,边云淡风轻的吩咐。
“至于她……”他拾起方才踩断的玉簪,仔细用衣袖拭去血渍,确认干净后塞进衣袍,“既是我萧家人,定是要葬在东山,氏族陵园。”
玄青指挥两人上前来搬运尸身,手刚要触到今禧宁的衣角,身后突然传来萧锦令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
几人侧首,只见他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又浑不在意抬手擦去。
“我来。”才迈出两步的人又跨回来。
男人俯身,将双眼紧闭、浑身是血的女人抱在怀里。
此刻,萧锦令心口异常绞痛,呼吸沉重,额角筋脉突起,双眼布满阴鸷,杀伐之气弥漫他全身。
事实上,从看着她断气开始,这痛苦就开始,像是要把他活活痛死。
他抱着女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圣殿,那个象征着帝王权威的殿堂。
脑海中混沌一片,意识像在午夜风暴中行船,浮浮沉沉,没有半分思考能力。
脑海里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一道纤瘦的影子,时而是个七八岁小姑娘大小,时而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
曾今,那抹倩影总在一片雾障中半隐半现,救他水火,怜他悲痛。
而今他终于看清那道纤细背影的主人。
掩在她身前的雾气散开,露出脸来。
眸中含情若秋水,眉似雾后山黛,肤白胜玉,唇如三月桃红。
那张脸,没有一处,是不美的。
没有一处长得,是不合乎他心意的。
竟是今禧宁。
刚刚被他杀死的今禧宁。
他一剑扎进她的喉咙里,温热鲜血喷涌到他的手上,甚至溅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殒,听着她呜咽,看着那双让人又爱又恨的眼瞳变得一片死寂、从此永远阖闭。
所有人下葬后,萧锦令未曾沐浴,直接着一身带血衣袍,照常到家里专为他开设的一方佛堂中静修两个时辰。
佛堂里门窗紧闭,浓郁的檀香轻易填满整个屋子,身上的血腥味被新的、扑天盖地的香气覆盖、取代。
男人擡眼,正对上袅袅香烟掩映着的佛龛中那樽金塑佛像悲悯的、看透世间俗尘的眼神。
摩挲着佛珠的手顿住,指尖猛然用力,正好卡在指节的那颗珠子顷刻化成齑粉,佛串在掌中散开,坠落一地。
此后数十年,萧锦令官途通畅,登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说来奇怪,这数十年里,他再也没有想起过她,亦没有人再提起她,像是全然没有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她就埋在萧氏的衣冠冢里,每每清明都会为她祭扫。若碑铭字迹漫漶,便会重新换上新的。
几十年,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眉眼,忘记了她脸上鲜活,忘记她了发间馥郁的海棠花香。
他忘记了他对她的感情。
恨?
厌?
爱?
或者是不曾在意过?
他甚至会忘记她的名字,也忘记了与她相关的人和事。
有关她的记忆,似乎只有在每年清明,才能想起一丝一毫来。
不知是哪年肃冬,萧锦令自弟弟死后一向硬朗的身体陡转直下,日日咳血。
他等不及到来年清明,黎明曙光未现,就穿戴齐整避开府中一干人,来到萧氏衣冠冢,在她的坟前枯坐。
到日落西山,看看满山枯木,又看看字迹模糊的碑铭,他觉得他该回去了。
行至山麓,一棵从未见过的,参天的菩提树映入眼帘。
他年事已高,无论黑天白日都已视物不清,待他走近,方才模糊看到树下坐着一位佛子。
他未曾见礼,正要径直错开,佛子却伸出袈裟裹挟下的手臂主动拦住他的去路。
“施主可有所求?”佛子的声音格外耳熟。
他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是他所愿,如今即将行将就木更无所求。
他不欲与之多加纠缠,侧身就要离开。
佛子举起的手并未放下,他乜斜一眼,入眼是佛子眉心一枚显眼红痣,耳闻佛子嘴里念诵的经文。
“若求姻缘,三世方得圆满。”
“施主切忌,”佛子有意叫停他,他不曾有半分停留,试图拦人的手终于放下,他往远处走,佛子要告诉他的话,却分外清晰的传入耳中——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萧锦令返至府中,府中早已乱作一团的人终于心安,幸好圣上体恤他的身体,早早允他放马西山,不然他一日失踪,定是会引得朝中大乱。
他累了,早早便上榻。
天寒地冻,门窗紧闭。
他入梦后,便进入一片浓雾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前绿衣的丽影在雾中闪现。
雾幕渐渐散去。
那道倩影由模糊到清晰,再由清晰到模糊。
绿色裙摆翻飞,像是数十只振蝶的蝴蝶。
他想追上,却是在要抓住她的瞬间,停下,像木头一样看着布帛从掌心溜走,而后看着她跑远,渐渐缩小,成了一枚小黑点,最后消失在眼里。
他追不上轻盈生气的身影。
后半夜,萧锦令从梦中醒来,觉着头痛难眠,着单衣下榻,推窗看去。
盛京正下着初雪,放眼望去,满地清白。
这场雪下得又急又大,不过一夜之间,就将似锦繁华尽数掩在雪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