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

    今家虽为首富之家,国家重商,士农工商之级别之分,却并未在百姓心中有太大撼动。

    今家生意想要做大,便将主意打到了官家。

    若是与官宦之家有联系,自然就方便将生意做大。

    今家夫妇无子,膝下仅有一女,正值青春年华。

    于是,就有了联姻的念头。

    今家有女,知书达理,又生得花容月貌,京里历有传闻。

    未及笄前,便不少人家前来问询,其中不乏有个一官半职的,夫妇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家女儿当配更好的,便一一回绝。

    直到今年开春,等来了忠远侯府的聘礼。

    而忠远侯府之所以与今家联姻,一番是由于当今圣上多疑,侯府虑功高盖主遭到忌惮,二番是由于自家二公子萧锦夕与今禧宁自小认识,情投意合。

    忠远侯夫妇也是看着今禧宁长大的,思来想去,反正儿子不能娶些大门大户之女,退而求其次,觉得今家丫头不错,就与儿子合计,直接便下聘。

    两家一合计,觉着都不错,就有了这门婚事。

    今夫人虽为商人妇,却是出身名门大家,自然知道侯府看中的并非完全是女儿这个人,心中虽烦,却也无计于事,毕竟嫁予萧锦夕是最好的选择。

    萧锦夕虽是二公子,其兄长却非生长在侯爷身边,并不与侯爷亲近,萧李氏又透露,言道在萧锦夕及冠时,便将侯爵之位传与他,待侯爷百年后,女儿就是实打实的侯夫人。

    今夫人只得装作不知道,但心里却心疼女儿,便觉得万万不能让女儿被看轻。

    故先前在家时,今夫人便提前准备好第二日敬茶适合穿戴的衣物首饰,也指点了西娘相关事宜。

    今禧宁将茶托举过头顶,双手奉上。

    这茶,先是要敬老祖母的。

    老祖母六十又九,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雪亮,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十分喜爱孙媳的模样。

    笑眯眯接过茶,饮一口,将茶杯放好,随后从袖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给她。

    她含笑接着,嘴里感谢不迭。

    公公不在,接着一杯茶就敬婆母,也得到一个大红包。

    “这下一杯茶该敬大公子。”一沙哑嘲哳女声响起,台词也与今禧宁记忆中无差。

    随着声音瞧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一身素白衣裳,衣襟处绣有小片玉梅。

    此人为兰夫人,萧家二房里的未亡人。

    老夫人笑容淡了些,目光流转在兰夫人和独坐在角落里的孙子间,没有反对。

    与前世一般。

    今禧宁便认命向角落里,一身深色衣裳,头顶剃得雪亮的男人递去一眼。

    今禧宁面朝男人跪下。

    只是许久,也不见他接。

    萧锦令似未曾料到有这一出,愣住片刻,终于向弟妹投去第一眼目光,很快又移开。

    “不妥,这不妥。”

    他嘴里只道是不妥,不断摇头,也不说究竟是何处不妥。

    正他蹀躞不下之际,一紫衣女子从老夫人怀里坐起身来,盈盈一笑,抬头看老夫人,语气俏皮天真:“长兄如父,大哥担得起这碗敬茶水的。”

    老夫人眉头一皱,怀中少女晃着她的手臂,姿态娇憨。

    不过是不足十四岁的丫头,有错失也十分正常。

    老夫人眉峰渐渐平展,只责怪般拧一下女孩的手腕,未言。

    一时间,气氛微妙起来。

    她手举得发酸,茶水滚烫隔着杯身也让她烫得心颤,只得低头咬牙,心中怨骂,面上还装得谨小谦恭。

    这一杯茶,他上一次并没有喝,非说什么不合规矩。

    既然觉得不合规矩就当早说,平白让她受累。

    今禧宁现在想来,心里仍是不虞。

    她记得是萧李氏出来圆场,帮她脱困的。

    将注意力移至他处,余光瞥见萧李氏绣着流云花样的裙摆稍动,似要上前一步。

    来了,帮她的人来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今禧宁双手正要松懈回撤,一只手却提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死死扣住。

    她瞳孔猛缩,手里茶托都要被她丢出去了。

    那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不比茶杯冷多少。

    她不敢抬头,生怕被旁人看出异样来。

    今禧宁手臂发颤,正心惊,那人已松开手,茶杯被拿去。

    下意识分神观察四下,众人无甚反应,应是无人看到。

    萧锦令望着她的头顶,视线被乌鬓间一支素雅玉簪吸引去了。

    萧锦令象征性喝一口,把茶杯往案上一放,满含歉意道:“我不知弟妹竟还要献茶于我,未能备下薄礼,实在脸红,他日定为弟妹补上。”

    今禧宁收回空茶托,业已直起身子来。

    他说话时,今禧宁实在忍不住,飞快看他一眼,见他脸色诚恳甚至神色有些难以启齿般的尴尬,刚才拉她的手仿若意外。

    今禧宁却是浑身寒毛直立,尽管他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和上一周目没什么区别。

    可是,上周目,他没有接茶杯,更没有拉她手!

    细思极恐。

    她来不及细想,只先忙回道:“哥哥,这不妨事的。”

    他没再说什么,仍旧像个隐形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低着头,一切神情都被匿去,不再参与她们。

    今禧宁接着敬完茶,乖巧入座。

    紫衣少女看着她入座,又钻进老夫人怀里,也不知说什么,扭扭捏捏在向老夫人撒娇。

    老夫人被她轻轻晃几下,最后噗嗤一声笑出声,伸出手在少女眉心推一下,少女顺势仰头,假作不满的嘟唇。

    老夫人接着笑骂:“你这鬼灵精的!”

    “你嫂嫂要是恼你,别找我哭诉。”

    今禧宁方才坐下,闻言又立即要站起来,老夫人抬手示意她坐下。

    “孙媳啊,这是阿婻的主意,还是让她亲自说吧。”老夫人嫌弃的推孙女的背,将她推坐起来,被唤作阿婻的少女没骨头似非赖着,怯生生躲在老夫人怀里。

    反复两次,萧锦婻才推拒不过离开祖母怀抱,一张俊俏小脸染上红霞,走到今禧宁身边,拉着她的手。

    幸好今禧宁早有准备,不像上次,直接吓得一怔,还把手抽回来了。

    她手就这么僵着,任萧锦婻拉。

    “嫂嫂多次操办府上宴会,阿婻也去过两次,觉得气派极了。还有一个月就是十四岁生辰,阿婻想让嫂嫂帮我置办下十四岁的生辰宴。”

    她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今禧宁。

    若是不知道内情,今禧宁怕是要被她这天真无邪给骗到。

    “非我推脱,我平日里都置办得一些小场面,阿婻的生辰宴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今禧宁回握住少女的手,饱含真情实意道:“况且之前都是家母在旁教导,我恐怕任不了这重担。”

    “好吧。”萧锦婻松开,难掩失落,“那就不劳烦嫂嫂您了。”

    她从今禧宁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咬着下唇回到老夫人身边,也不让她抱着,只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方才的雀跃全然不见。

    给老夫人心疼得把她搂到怀里,细声安慰她,“嫂嫂确实不适合,你告诉祖母,你想办成什么样式的,祖母亲自来操办。”

    她有些牵强的扯着嘴角,一瞧就知她并未因为祖母的话而兴奋。

    孙媳的推脱在老夫人意料之内,她理解,却又心疼孙女,只得抱紧孙女,以示安慰。

    萧李氏失笑,为女儿致歉,也有意帮儿媳脱困,“阿婻这要求确实无礼,不过你也知她平日里娇纵惯了,多见谅。”

    今禧宁觉着今天脸都要笑僵了,“怎会,阿婻率性可爱,若不是儿媳确实能力欠妥,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今禧宁作为新妇,敬完茶后,老夫人特准她到屋里用午膳。

    她万万不想留下。

    果不其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一桌子美味珍馐吃得味同嚼蜡,老祖宗诚不欺她。

    她到底不是勾心斗角的料子,虚与委蛇一早晨,就有些身心疲惫。

    待回到自个儿屋子,才松懈下来。

    悦颜为她捏肩捶背,她舒服的睡着。时间不觉飞逝而过,睡到最后一抹斜阳照在房顶的螭吻上,并将它浸晕成红色,她才迷迷糊糊被人叫醒。

    “大公子派人送来了敬茶回礼。”

    今禧宁头发被压散,钗环花簪也早卸下,这会儿睡来,靠在床上,听西娘报她。

    “送礼的人呢?”

    “礼送到后,给了赏钱,已打发离去。”

    上次敬完茶有礼吗?

    开玩笑。

    萧锦令上次都没接茶,怎么会给她回礼。

    今禧宁也是没想到他会真的送礼物过来,还这么迅速。

    脑子一热,好奇心一下就重起来。

    她脱口道:“礼物拿上来瞧瞧。”

    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呈上来,并无重量。

    今禧宁解开卡扣,将匣子打开,一股木头的清香,温和不刺激的让她闻着。

    一只颜色土绿、绣纹精致的平安符孤零零躺在匣子里面。

    她取出平安符,香烟的味道霸道挤去木匣的清香,面料上隐隐可见用金粉镀上的经文。

    脑海里闪过男人握着剑刺向她的瞬间,男人眼底的狠厉与杀意可畏深入她的内心。

    尽管那时候,萧锦令的头发已经长回来。

    今晨满含歉意的脸与杀她时阴鸷的脸在脑海里几乎重合,两张面孔一寸寸放大,她忽然呼吸不稳定,控制不住手抖。

    平安符摔在榻下。

    在她眼里,上次杀了自己的人给她送了平安符,这跟直接送她白绫毒酒有什么区别。

    西娘迅将平安符捡起来,掸去灰尘,放回木匣里。

    不等西娘先说话,今禧宁先发制人,忽地扶额蹙眉,嘴里啊哟一声。

    “西娘我饿得不舒服,你快带菁华去为我催菜。”她打发人走,“将礼物锁进库里,轻易不要随意拿出。”

    西娘得令退出。

    “剧情与第一周目小细节偏差过多,真的正常吗?”

    系统的声音陡然出现,在空间里回荡——[正常现象]

    “真的?”今禧宁不太相信,“可是萧锦令真的在脱离剧情,关于他的很多小细节都变了。”

    [这才是周目游戏的魅力所在,宿主可以放心。]

    放心?

    上一周目让她放心,于是她重开了。

    夜里今禧宁意识模糊的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身子像被重物圈狩着,怎么也动不了,神识涣散,唇齿间间次溢出两声呻/吟。

    又遇上鬼压床。

    她利用最后一丝神智想,上一周目的毛病竟然带到第二周目了,只希望游戏结束后,不再遇到鬼压床。

    这感觉,当真是不好受的。

    翌日天色微明,西娘伺候今禧宁梳洗打扮,她昨夜未能安眠,一双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气。

    “天呐,这怎么红了?”

    这间婚房甚得她心,窗户朝东,每每清晨,推开窗,便会有一束煦阳打在坐在梳妆台前的她的身上,极方便她上妆。

    现在,也方便西娘看清楚,她耳后的一小片别样的粉红。

    “婢以后定要多燃些艾叶,以少些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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