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的跪坐在会室里,身上被换上了白底粉樱金纹的华美和服。
衣服的质感很好,顺滑而有光泽,白色的面料被阳光照到了还会反射若有似无的彩色辉影。
与它高昂身价相当的,是它的重量。
与后世相比,搭配它的衣服对我来说过于繁重,让我有了轻微的窒息感。
我试图与服侍我的侍女搭话,但很遗憾,失败了。
她诚惶诚恐的跪下,似乎被我话里平等的用词吓到了。真是的,这又提醒我了我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窗外的景色很美。时人追求的风雅和自然之美浓缩在这小小的院景里。
阳光正好,可是我出不去。
他正是在我无聊到发呆的时候到来的。
我的察觉力不高(相对于咒术师来说),他又太强,以至于到了我的眼前我才发现他。
这要是面对强大咒灵或者诅咒师什么的,我大概会就这么无知无觉的死去了吧。
这说不定也是种幸福呢?
五条绫笑眯眯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试图让我涣散的瞳孔恢复。
虽然他笑得很好看,但我仍感受到了身边侍女的恐惧和敬畏。
他显然是个合格的上位者。虽然日常里会有些出格的举动,但对真正的被统治阶级来说,他拥有着令她们恐惧的权力。
拥有在家族里都独一无二的“六眼”,让他身上比起其他主人还要多了一层来自“神明”的奇妙威慑力。
人敬畏自然,人敬畏鬼神。
我不自觉的被侍女的情绪影响了。略带紧张的回望了他。
但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对身为现代人的我来说,与人相处对话而不看着对方的眼睛是个极不礼貌的行为,但对这种封建时期的人,低眉顺眼才是一个下位者该做的事。
太讨厌了,我又被现代所谓平等的思维影响了。在这里,这个“平等”思想可能会让我什么时候招致灾难都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是挑动了对方的兴致,还是让对方对我失去兴趣哪个更有利于我。
但显然的,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他脸上已经显现出了兴致勃勃的意味。
那双钴钻般的眼睛盯着我,让我有了被猛兽锁定后想要逃避的冲动。
五条绫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侍女退下。
“小竹子,你是哪里来的?是从月亮上吗?”他兴致勃勃的发问。
这显然有点玩笑话。
但你首先要反驳:“……是银芽,不是竹子。”
“并不是从月亮上来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嗯嗯,亮闪闪的普通人。”他不甚在意的摆手,眯着眼用另一只手杵着下巴,落坐的姿势很恣意。
很快他又发出了疑问:“那么,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呢,竹子小姐?”
五条绫依然是笑着的,只是睁开了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漂亮眼睛。
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做出撒谎的举动。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小心的措辞:“……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可以说是这片土地的未来吧,与您隔着千百年岁的时光。”
“哇偶,”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意外又愉快的点头,“真有意思啊。”
细碎的光从那双苍蓝色的瞳孔里溢出。
“和我讲讲你的事情吧,以及那个时代的事。”
“……好。”
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
我的故事庸俗而很简单。
身为大家小姐的母亲被人哄骗着私奔,生下了我。
而那个骗着她离开家族的渣滓原本打着靠着大家族的女儿搭上上升的船,最不济也能够获得一笔不菲的费用。
却没想到那个家族很是狠心,面对从小培养长大却被人哄骗的女儿没有半丝怜悯,反而觉得这个女儿实在丢人,不愿沾染这个污点,一发现此事就将她除了名,虽然本来也没记到族谱里。
但也因此,那个渣滓的算盘落空了,原本和善的面貌被撕下,露出了内里狰狞丑陋的面目。
小姐被他的真面目吓到了,并深深悔恨起自己的愚笨和时人不清。
但并没有后悔逃出那个家庭的举动。
索性那个人渣被多久被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吃掉了,在小姐面前。
幸运的小姐获救了,开始独立又辛苦的抚养起了瘦弱的的女儿——也就是我。
我普普通通的长大,学着母亲的做派,用着温和又不易让人察觉到的疏离态度对待其他人。
但由于过于突出样貌,我也时不时的受到一些小麻烦的侵扰,但差不多都在真正困扰我之前被其他麻烦按下去。
除了那个富二代前男友。
他的资本在学校里确实很突出,过度的自信让他膨胀的忽视其他不满的声音,强硬的闯入我的世界。
我讨厌没礼貌的人,我讨厌他。
但没办法,没有资本的我是被主宰的弱者,让他真的给母亲造成麻烦就不好了。
他又是痴迷着我,又是不敢真正侵占着我,霸道的将我圈属在他的领地,扭曲的“爱”着我。
我忍着不适,独自寻找着脱离这莫名关系的机会。
机会来的猝不及防。
他的一群狐朋狗友非要去传闻闹鬼的旧校舍作死,撺掇着他一起。
他离不开我,时时刻刻和我待在一起,这次自然也带着我去了。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能做那么大的死,都把自己作没了。
要不是我身上有着特殊的能力,以及那个狐狸眼男生赶来了,我也得交代在那里了。
不仅是这个意外让我又惊又气,后续他们家的家长问题想想都很麻烦,我不得不在心里恨恨诅咒他们,最好能把地狱的刑罚都体验一遍。
居然差点让我离开了母亲,一群可恶的家伙!
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宽厚的人。我的心很小,小的只装的下母亲和我。
为了避免母亲被找麻烦,在那个男生向我引荐高专时,我考虑一下后同意了。
也就出现了开头我进入高专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我消失了会不会令母亲知晓。果然我真的很讨厌意外。
在讲述之余,我发散了一下思维。
*
剩下了,也就是向他分享了一些现代的基本事物。!
我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总之我是都说了的。
他也只是撑着脸,另一只手不时点着榻榻米,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哼声。
故事听完了,五条绫并没有对我的故事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拉长音拖了声“欸——”。
我很庆幸。我并不喜欢剥晰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评价。
好感up了一点。
除去我的故事外,他对我的时代很好奇,特别是出行工具和网络之类,当然,他也没漏掉我话里透露出的以后世界会成一体的这个重要信息。
这要是哪个野心家或古板听了,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更甚的引发战争。幸好的,他是一个“出格”的又非博爱的人。
其实在说这话之前,我是有后怕的。我不知道自己的透露会不会引起祖母悖论,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此改变。
[我真是个卑劣的人呐。]
[虽然这样觉得,但我还是……]
“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我目露恳切,甚至握住了他空闲着的那只手,“拜托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反应,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像是若无其事的扬起一个笑,“当然,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哦~”
看起来很淡然,如果他的目光不是一直在我头上而不敢落在我身上的话。
我像是后知后觉的羞赫一般,脸上腾起了绯云,烫到了一样收回我的手。
淡淡的纤眷暧昧在两人间流淌,让五条绫甚至觉得跃进屋里那几束阳光过于活跃了。
少女本就精致面庞,染上红晕后更是有着别样的娇艳。
五条绫的视线晃荡了一下,感觉脖颈处有不知名的热气上涌。
他刻意的想要去忽视这刻异样的感觉。
我垂眸,别扭似的咬了下唇。
我是有意的去握他的手的。人往往会被肢体的接触转移注意力,会更容易在恍恍惚惚中承诺某些事,而在这存在咒力束缚的世间,越强大的人所许的诺言越容易被束缚所关注。
不排除钻漏洞的情况。但起码我目前只是普通情形。
愿一切顺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