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你可知罪?”
立身在高台的天帝,淡淡道,眼中是漫不经心的睥睨,一袭玄衣衬的他格外挺拔,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可是,无人知晓,这把刀已经钝了,早已腐朽了。
“明雪不知。”明雪被绑在诛仙柱,身上早已鲜血淋漓。
白衣早已被血浸的不成模样,额头上的抹额嵌着的宝石闪过一丝血迹。
未曾被任何人察觉,那张清丽的面容如今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是侧脸的鲜血为她增添了一丝靡丽,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如今依然叫人不敢直视。
不少人心虚的纷纷低下了头,明雪未曾放在眼里。
“如此惩罚,你可有怨言?”天帝淡淡地看着她,威压席卷而来。
“明雪绝无怨言。”嘴唇扬起一抹笑,恍若雪溶冰销,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怨恨。
“执刑。”天帝似恼羞成怒,撂下一句冷硬的话,拂袖离去。
浩浩荡荡的人缀其身后。
天兵天将将她送往昆仑台,一轮巨大的法阵在不停的运转。
明雪来到边缘,就在她要跳入时,却被背后的双手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明雪嗅到了清新的竹香,明雪停下脚步,任由他抱着。
一阵长久的沉默。
此次历劫,不会那么轻松就结束的。
在凡尘历练,只有经受住七情六欲的考验,方能重返天庭。
不知再见会是何时。
梅明雪不想让人难过。
“青莫,好好照顾自己。”明雪回抱他,仰头看向他,“你是我在九重天上最亲近的人,相信我。”
话未尽,却都懂得彼此心意。
明雪轻轻挣扎出他的怀抱:“我走了。”
青莫放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法阵,纤细的身影慢慢化作无数点光,消散在虚无中。
此时,宫殿里,天帝透过水镜,死死的盯着里面的少女,看着她浅笑嫣然的对着青莫告别,心中的阴暗面不停地翻腾,挥袖将桌上所有的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大的声响后,一切恢复平静,却让人感到无穷的寂寥,空虚。
这处,明雪踏入昆仑镜,失重感随之袭来,但她却隐隐发现了一丝异样,她的记忆,并未被封印。
没有给明雪太多时间,转瞬她就失去了意识,只是不停地坠落。
在昏迷中,她冥冥之中似是听到了仙乐,长久不息,比任何天上的演奏都要动听,也更令人沉迷。
当她醒来之后,听到身旁是一阵兵荒马乱,“快,快,夫人再加把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夫人……”
昏昏沉沉,过了许久,屋内一声嘹亮的婴啼,宣告着结束。
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恭喜老爷,是个千金呢!”
梅明雪觉得很不寻常,她犯下的过错足以让她重入轮回。
但是现在仅仅是历劫,然后回归上界。
这未免太过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吧。
甚至她不仅保留了她在上界的记忆,甚至连凡人的未来,她全部知晓。
她岂不是先知?
这到底历的是哪门子劫?
梅明雪不懂,但是她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只能按着记忆中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表现出来。
她所生的梅家,是个高门贵族,家中常有儒士来往,高谈阔论,管弦丝竹,一派安宁又透着勃勃的生机。明雪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及笄前过着重裀列鼎的生活,而及笄后,入主坤宁宫,成为皇后。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她夹在皇上和一个妃子之间,为他们掩饰。
给他们当挡箭牌,抵挡了大部分的风言风语,却没有受到正妻应有的尊重和宠爱。
最后皇帝为了维护白妃的名声,彻底地放弃了她。将她驱赶到冷宫,日日夜夜不得安生,在怨恨中无疾而终。
明雪暗自想到,没有被封印记忆这件事一定要死死瞒住,况且,她浑身没有一丁点法力,若让别人知晓,岂不是平白当了箭靶子?
如今投到凡界已经十几年,她就按照自身的轨迹生活,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无需想太多。
外面热热闹闹地庆祝着,吆喝声,恭喜的声音,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去了。
待到夜深人静,萧景琰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来,在下人的提示下,掀了盖头,顿时嫌弃:“你怎么这般丑!”
平心而论,尽管化了厚厚的妆容,明雪这具身体,也绝不可能脏人眼睛,只不过妆容太厚,过于成熟,遮挡了本身的风华,明雪不卑不亢:“臣妾惶恐,丑到陛下。”
萧景琰一噎,恼羞成怒道:“知道长得丑还进宫,贪恋这荣华富贵过头了吧?”此时下人已经退出门外,连大气也不敢出。
“臣妾入宫并非为了这权势和富贵,只是因为您缺个皇后,而我碰巧符合皇后的要求,方入宫。倘若按你所言,我即便不入宫,荣华富贵我也会有。”
明雪淡淡说道,“若陛下不相信,可以拟一份圣旨,这样……”
明雪没有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她的行为很不妥,一个皇后,理应贤德,乖顺,她在天上呆的时间长了,无所顾忌的性格一时改不过来,想到这,便有些沉默。
萧景琰:“呵。你这样的女人朕见得多了。倘若真写下圣旨,你还不哭着喊着求我撤回去。”
明雪无言以对,温和劝道:“皇上,夜深了。该入寝了。”
不知怎的,他脸色立马黑下来。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萧景琰道:“你先睡吧,朕处理完公务就来。”
若不出明雪所料,他应当会派替身前来行那床笫之事,然而洞房花烛夜不可推诿,明雪对皇帝没什么想法,不管是谁来,她都没关系。
想着如此,她洗漱一番,安逸的躺在床上,闭目睡去。窗外,一支细管插进来,飘出一缕缕白烟。
隐隐听见有人进来,在黑暗中,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淡淡的龙涎香袭来,其中夹杂着丝丝冷香,不是他,明雪分辨,不是萧景琰,她心下明了,面上却不露声色,
那个男人走进来,明雪感受到他打量着自己,忽的,他掀开被子,躺进来,扑面而来的冷气让明雪一抖,她渐渐睁眼,虽看不到什么,却道:“皇上,安寢吧。”
“嗯。”他顺势躺下,注视着她,两人仿佛都忘记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留下一室的静谧。
明雪本就吸入一些迷香,迷蒙之中,她马上就要陷入睡眠之中。忽听见一道轻微的声音:“皇后,可记得你曾经救过一个小男孩。”
“唔…不记得,皇上问这干什么?”明雪困倦的像只小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迷迷糊糊的回应了他。
“没什么。”阿十拢拢她耳边的碎发,“睡吧。”
明雪心中有些疑惑,但依旧抵不过强大的睡意,沉沉睡去。
阿十注视着她,看着她陷入梦境,抿抿唇,一番挣扎,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搂到怀里,又埋头在她脖颈处轻轻啃咬,留下几个痕迹才作罢。
此时,明雪比这世界上任何一只幼崽都要乖顺,她的头埋在他的怀里,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阿十的腰上。
香软的身躯在他怀里,他蓦然感到满足又安暖。
次日,天微亮,阿十迅速起身,一道寒光骤然从手臂划过,顿时鲜血如注,流在白布之上。
阿十轻轻放在塌旁,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带着些娇憨,阿十过去轻吻她的额头:“我不得不离开了。”
说完大步离开。
宫殿旁,萧景琰和阿十眼神交接,萧景琰走入宫殿,躺下。
侧脸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上满是欢好的痕迹,心中却不是那么轻松,让阿十和皇后做,他还真不收敛。
却又不能因此去教训他,毕竟这事是他提出来的。
一时心中烦闷极了,萧景琰凑过去,鬼迷心窍地贴上她的唇,微凉,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过了许久,反应过来,一时心跳如雷,颇有心虚之感。
两人起身后,按照流程一个一个做完,已是上午了。
慈宁宫。
太后端坐于上位,端起茶盏,轻抿,说道:“如今既然雪儿已经入主坤宁宫了,琰儿那两个孩子也应当由你来照料,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他们两个搬到你那里去吧。明雪,你意下如何?”
“儿臣愿为母后,皇上分忧。”明雪扬唇,轻柔地开了口。
萧景琰一旁撇嘴,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女人都是这样两幅面孔。
表面上温柔可亲,谁知道背地里是多么恶毒可恨。
只有他的浅浅是最好的,她从不争宠,也不会在暗地里伤害别人,和这深宫里的虚荣女人一点都不同,也因为她是如此的善良,他才会对白浅浅宠爱有加。
看着一旁巧笑嫣然的明雪,他眼中不觉出现一丝厌恶。太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从慈宁宫出来,萧景琰立马和明雪分开,冷冰冰道:“皇后,朕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臣妾谨记。”明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那是最好。”萧景琰看也不看,扭头离去。
“起驾~”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明雪微笑,保持着微笑的脸庞,垂首静待皇上离去。
回到宫殿,还未进门,一个嬷嬷行了礼,恭敬道:“拜见娘娘。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来到这里,不知该如何安置。”
明雪沉思一会儿,开口:“就让两人住同一处吧,都住在东殿吧。”
“奴婢遵旨。”下人看碟下菜,立马将他们的东西放入东殿,没过多久,他们过来请安。
大皇子十二岁,二皇子才五岁,大皇子神态行止已显出稳重大方,优雅得体,二皇子看起来呆呆傻傻,婴儿肥的脸上满是纯真无邪。
初进殿,二人便向她请安:“儿臣拜见母后。”
“都起来吧。”明雪得体地微笑,“日后在坤宁宫无需拘束,便把这当作自己家就好,若有什么需要,就找冬芽,她会给你们办妥的。
好了,如果无事,出去玩吧。”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雪疑惑:“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没有什么玩的,请示母后,能否允儿臣去藏书阁读书。”大皇子恭敬道。
“这有什么,想去就去。不过身边要带着人,记得好好照看自己。”明雪笑。
“母后,儿臣想玩,你能不能陪儿臣一起。”明雪话音刚落,二皇子急切开口。
明雪为难地摇摇头,半蹲下来:“不行哦,母后还有事情要做,不能陪阿越一起玩。”
明雪揉揉萧越的脑袋,许是感受到她身上的善意,二皇子扑到她怀里,撒娇:“那儿臣陪母后一起,好不好?”萧越巴巴地望着她。
明雪失笑,学着他的语气:“当然可以。”
大皇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怔愣,低下头去,忽的笑开,那笑透着几分凉意,后宫中怎会有真心的笑容,那傻子,可莫要被利用了才好。
他悄悄退下,心中却是微微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