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施宇的照片不见了。
两张上他都写了字,一张在笔盒里,一张在枕头下,偶尔,在痛苦难捱的夜晚,他会拿出来摸摸那些凹凸不平的笔迹,一遍遍的用手指划写。
而现在那张枕头底下的照片不见了。
吴施宇晚上没摸到,心有些慌,但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找,准备明天上课前在床上找找。
第二天床上自然是没找到,因为他下午就知道照片在哪里了。
还是大课间,吴施宇照常做题,一个外班的男生告诉他,老师让他去科研楼拿资料。
吴施宇认得这人是隔壁班的体委,于是也没怀疑直接去了。
就看到了刘东阳一行人。
他们守在科研楼走廊拐角。
吴施宇转头就跑。
身后立马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吴施宇拐进楼梯间,他听见有人骂“操!”,随后是翻越栏杆的声音。
吴施宇心脏狂跳,脚一崴几乎滚下楼梯,后腰硌在栏杆上一阵钻心的疼,他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正准备继续奔逃,就被一只手抓住后脑砸在了墙上。
“砰!”
“操,你他妈再跑!”
几乎是一瞬间,吴施宇听到脑子“嗡——”的轰鸣,所有血液逆流的感觉,他怀疑自己脑袋破了,黏腻的东西顺着脸侧流下来。疼痛已经是次要,那种恶心晕眩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要死掉。
刘东阳抓着他的头发,还想再往墙上撞,但吴施宇已经开始软倒了,他怕出人命就停了手。
刘东阳丢开吴施宇,让小弟拖着他往下走,一直拖到一间厕所里。
科研楼正门一般锁着,只有侧门会开条缝,以便有人来取资料,只在有班级做实验的时候才会把正门打开,而一楼只有几间储物室,鬼都不会到这来。
刘东阳抓着吴施宇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让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吴施宇勉强看了一眼。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的想法是,啊,原来在这儿。
“我,的,力,量……”刘东阳阴阳怪气地念出这几个字,揪着头发摇了摇吴施宇的脑袋,笑的恶心极了,“怎么,你同性恋啊?”
吴施宇费力睁大眼睛,有些无措的看着刘东阳,“你胡说什么……”
刘东阳笑僵在脸上,直起身,翻过照片看了看,“长的还人模狗样的,明星?”
旁边小弟凑过来看,摇了摇头,“不认识。”
又有人说,“明星也不成啊,谁他妈大老爷们拿个男明星照片放枕头底下,一天天还摸着睡觉。操,真恶心。”
吴施宇心一凉,他们怎么知道?
刘东阳甩甩照片,“也是,恐怕他妈的天天对着撸。”
“我操!”
“真他妈恶心!”
刘东阳随手把照片丢地上,看着面色苍白的吴施宇,笑的恶劣,“哎,我还没见过同性恋呢,听说同性恋下面都没毛,给我们看看?”
吴施宇后退着捏紧裤腰,“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恋!”
“真他妈磨叽,你们给他脱了!”
几个人一哄而上,吴施宇脖子被人勒住,有人一拳招呼在他肚子上,还有几个人在扯他的裤腰,吴施宇用力到青筋暴突,“你们…这…畜生!”
“……我真是日了。”刘东阳舔舔嘴皮,鼻子抽搐,表情怪异到极点,“给我弄死他。”
吴施宇在他们放手的那一刻就护好了脑袋,身体蜷缩成虾样,拳脚招呼在他后背和膝盖,几乎要踢破他的内脏。
“操他妈的……行了,都他妈让开!”刘东阳拨开一众小弟走上前。
殴打停止了,吴施宇听到拉开裤链的声音,然后是水,落在身上,热的,腥臊的。
是尿。
吴施宇蜷缩得更小,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似乎有人说话,但那淅沥声太吵了,吵的好像他妈的进了耳朵,吴施宇屏着呼吸,缺氧到全身发抖,大脑刺痛。
“不是东哥这……”
“好了好了东哥,走吧快上课了。”
“走吧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吴施宇才卸下力气,他的额头上有汗和血,脸上有泪,但现在一切水迹都变得肮脏无比,令他作呕。
吴施宇不想睁眼睛,也不想触碰自己的身体,他摸索着爬起来,一点点蹭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把脸接在下面开始冲。
吴施宇侧着脸,水流已经开到最大,极速冲刷的水柱让他难以呼吸,脸侧也被打得火辣辣的,冷水刺骨,但更让他清醒,直到他无力再趴在这。
吴施宇开始洗自己的手,一件件脱掉衣服,用冷水泼洗身体,最后洗衣服。
直到全身湿透,好像浸泡在河里。
衣服晾在栏杆上,吴施宇穿着冷湿的内裤坐在楼梯间,高一快结束了,六月末,盛夏,阳光明媚,吴施宇冻的嘴唇发紫。
那天晾干衣服他就回家了。班主任在活动课结束后问起过吴施宇,却无人应声,她给吴妈妈打电话,两个人正在着急,然后吴施宇敲响了家门。
吴妈妈看着自家儿子乌紫的唇色,脸颊却诡异的发红,连忙问怎么了。
吴施宇似乎站立不稳,靠在门沿上,声音轻轻的,“……妈妈,我有些冷。”
“哎呀!”眼看着吴施宇要倒下来,吴妈妈赶紧上前接住儿子,这才发现吴施宇身上烫得要命,衣服还是潮湿的。
“这是怎么了呀!”吴妈妈扶着儿子往里走,她才看见吴施宇额角的伤口,裂开的皮肉不知道为什么泡的发白,看起来触目惊心。吴妈妈气急,忍不住吼起来,“你头上这是怎么了啊!你和人打架了吗?”
吴施宇倚靠着母亲,嘴里呼出的气都是烫的,他无力去回答那些问题,只是问,“妈妈,你有没有闻到……味道…难闻的……”
吴妈妈焦灼地看了儿子一眼,“什么味道?有什么味道?你到底……”
“哈……”闻言,吴施宇终于疲惫地扯起一点嘴角,衣服和身体他都洗了很久,似乎……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