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州地广,作物连年丰收,这是菣菣曾与梁梦描述过的金国。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次踏上“自己”的国土,竟是这般狼狈。
仓皇至此,她和寒水正躲在一处偏僻的破屋中,暂避危险。
“那些伏兵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回城?”
梁梦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提问,又像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丁苈他们怎么样了?”
寒水见她这般模样,极力控制着内心的不安答道:
“郡主暂且安心吧!凭龙沙和丁苈的功夫,想必是有法子摆脱的。”
原本昨日夜闯琢州失败,已经让寒水疲惫不堪。现下进了佑州,只有她一人跟在梁梦身侧。
要提防伏兵追杀,又担心龙沙等人的安危,还要尽快送郡主回宫。
她无助的将头靠在了破屋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寒水,你说怎么能把信,送到国相甘通的手里呢?”
“嗯?什么?”
被梁梦猛地一问,寒水睁开眼,一时间并未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这个!”
她取出脖子上挂着的半枚印章晃了晃,继续道:
“给他写信,他肯定有办法来救我们。”
的确是寒水疏忽了!
当初为了掩人耳目,甘通派丁苈独自前来送信寻人。
如今她们被困佑州,若能想法子将信送入国相府,眼下之困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郡主,在下来想办法。”
说着,她顺势拉起梁梦就朝外走,路上又买了两顶帷帽,用来掩饰身份。
梁梦跟在寒水身后,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在一处雅致的院落前,停了脚步。
“公子,有客人到访。”
寻着下人的声音,梁梦眼前出现了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
“这宅子可真难找,难怪龙沙说你如今隐居避世了。”
“少夫人有礼,在下有失远迎。”
梁梦听出这男子似乎和龙沙是旧识,她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有个靠得住的好郎君,时时处处都能派上用场。
“我与龙沙并未成亲,木落公子该叫我寒水才是。”
木落浅笑着点头,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的梁梦。
“这位是......?”
“她是我的表妹!”
寒水答的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来这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要如何隐藏梁梦的身份了。
“表妹好!你们二位是从琢州来吗?”
众人皆知,金国遭袭,两军对峙,进出六观峡堪比登天。
而细石湾和青龙岭皆在关外,眼下也只有从琢州过来,才说得通。
“木落,我们……。”
寒水脸色微沉,见四下并无旁人,便压低了声音:
“我等昨夜闯了六观峡,如今也是被迫来佑州的。”
“夜闯六观峡?被迫?”
木落疑狐的盯着寒水,他实不敢信,外有虺部敌兵,内有金国守军,两重关卡摆在眼前,如何能顺利过关。
“是,我们……”
寒水不敢和他道明原委,只得谎称有要事参见国相,又在琢州遇到伏兵,才被迫来佑州的。
“你说要参见谁?”
木落听的云山雾罩,以为自己错听,便又问了寒水一次。
“金国的国相,甘通!”
“我说少夫人,那可是国相府!如今这种形势,脉城已非常人可以接近,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寒水本就不善言辞,几句话的功夫,木落就听出此事并不简单。
若真是要给国相送信,那过了六观峡,交给关隘守军便是,何苦要冒险再闯琢州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木落对寒水起了疑心。加上身后一言不发的梁梦,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寒水,你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愿再与朝堂之人有所瓜葛的。”
“我知道!若非无计可施,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木落,事关重大,还请你想想办法。”
见寒水这般恳求,木落叹了口气。这件事帮与不帮,似乎都有说不过去的理由。
“不如今日,两位姑娘先在我这苦杏斋住下。送信的事,容我思虑一番,可否?”
寒水看了一眼梁梦的落魄模样,也实在不想把木落逼得太紧。只得听从了他的安排。
-----------------
寻常巷陌,斜阳草树。
苦杏斋原不是木落这等身份的人,该住的地方。
他生得俊秀,面若冠玉。高挺的鼻梁,加上深邃如湖水般的眼眸,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不羁。
木氏一族,本是琢州小有名望的商贾之家。但因与朝中之人多有生意往来,某次被举报以次充好,招来牢狱之灾。
木落的父亲含冤入狱,病死狱中,不久后母亲也郁郁而亡。
从那以后,以往性情乖张,行为霸道无状的木落,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隐居避世,少言寡语。
此刻,他眼前微微跳动的烛火,和他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并无二致。
他知寒水骄傲。向来不喜求人,和龙沙有关的人,更是避之不及。
“夜闯一事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与那攻城的敌部有关?”
这个想法,让木落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普通女子,给当朝国相送信,已经说不通了。
加上他们又是闯关、又是遭遇伏兵追杀,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木落越想疑问越多,桩桩件件都能在脑子里排演出一幕大剧。
自从家道中落,他对金国的朝堂,可谓厌恶至极。
他不愿因此牵出往事,况且寒水的言辞又漏洞百出。
百姓无辜,木落不想因一时冲动,干出助纣为虐的事。
夜里他思量许久,决心拒绝寒水的请求。
“木落公子!”
清早,刚一打开房门,寒水就站在院里等他。
虽有些难以启齿,但木落还是开口了。
“寒水,我思量了一夜,这件事……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木落,你若不帮忙,我唯有冒死闯琢州一条路了。”
木落听出了寒水的威胁之意,他有些气急,声调突然提的老高。
“我与龙沙是故交,你来求我,却一直含糊其辞遮遮掩掩,我也并未同你计较。可现下,你以生死之事威胁,寒水,你究竟是何意?”
梁梦听到争执声,从房里快步跑了出来,见寒水无助的站在木落面前,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落公子!”
说着她走到木落面前,寒水一把抓住梁梦的胳膊,想阻止她表明身份。
梁梦拍了拍寒水的手,
“事到如今,若不摊牌,木落公子怕是要送客了。实不相瞒,我是……金国的夕林郡主。”
梁梦再次郑重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心里却有些沉重。
木落惊讶之余,却还有疑惑。
“夕林郡主?不是在宫里养伤吗?”
木落越听越糊涂,本就凌乱如麻的事,现下更解不开了。
可若要用人,必不可心存疑虑。梁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木落,直至听完,他才长吁一口气,
“如此,便都能解释得通了。差点以为,你们是勾结外敌的祸患。”
木落自嘲的笑了笑,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等一下!既然你们不是敌部的奸细,为什么会被伏兵追杀呢?而且你刚说龙沙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他现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