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已带人前往你说的山洞缉拿了那两只妖兽,不日将带会谷里由师尊定夺。因为没有见到你的身影,所以颇为不放心,故传了音石,大师兄可好安好?”
年珩捏碎了手中的传音鹤,那是丹药谷弟子传来的信条。
他也确实没有在那个山洞里逗留,设置了一个屏蔽器就开始赶路了,而现在,他已经快到目的地——金锦城。
“安好,勿念。”传了音回去,他抬脚进了城。
这座城非常繁华,路上的行人看着也各自安好,完全不像是被魔修统治的样子。
按照以往魔修的形式风格,必然是要将地方搅得天翻地覆,完全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才肯罢休的。
这也太奇怪了。
想要探知更多的消息,自然不能跟着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去问。这里面的修士也不少,更何况还有投靠魔修的叛徒,若打草惊蛇只会是自投罗网。
思及此,年珩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自己这一身显眼地丹药谷标志的衣服给换了下来,还刻意服用了幻颜丹以假面目示人,增加了多重保障。
做完这些,年珩混迹到了个餐馆、茶馆里去,那些个地方人多口杂,没准能听上几耳朵。
“唉,醉花阴里出了个新花魁!哥几个去见过了吗?”
“嗨,那花魁哪里是那么容易见的啊?就咱们这资质,进去了怕不是得倾家荡产。”
“可别提了,最近家里的婆娘管得严,我今天能出来和哥几个吃上两口,已经是求了好多天了!”
几个大汉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声音大得惊人,年珩在一边装着喝茶一边偷听。
这醉花阴闻名天下,他这种常常下山晃荡的炮灰也是有所耳闻的。
醉花阴是世上第一楼,专供吃喝玩乐,世人消遣,那是有名的销金窟。不过年珩可听闻,里面除了这些不正经的,还有一道暗链,即此楼楼主通晓天下事。
大到皇亲国戚如何如何,小到蚂蚁搬家、哪天下雨,若有幸能得了青睐,那才是无人敢惹,天下敬三分!
眼看这周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年珩放下了茶杯,打算去醉花阴碰碰运气去。
就算见不到楼主,那也能打听更多的消息。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起身出了门,那几个谈天说地的客人的目光就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醉花阴矗立在一个大湖的中央,前后往来都必须由船夫带着。
年珩瞧了几眼,见那湖上来人还真是络绎不绝啊,无论男女全都珠光宝气,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味道。
本来也没什么的,但是年珩突然觉得有些许奇怪。
左右环顾一番,这股怪异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明明这些人都非常正常啊,可就是给他一种僵硬的死感。
他猛地回头,追逐着莫名在盯着他的视线,果不其然与一位来不及收回视线的人对上了眼去。
但很快,那人匆忙忙地走开了。
留了个心眼,年珩站在那不动,看似在欣赏湖中美景,其实一直在观察。
果不其然,无论在哪个方位都会有视线放到他的身上,就算他现在这张脸平平无奇,随便往里一混就人山人海了。
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点......年珩恨不得拍一下自己的头!对了!这群人,无论是路过他的,还是路边做生意的,更甚至跪在角落要饭的,他们的衣服看着都非常的豪华。
那么一大座城,就算看着繁荣富庶也不可能没有穷人啊!贫穷都是相对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人全富裕的地方。
而且特别怪异的是,这群人脸上的笑容都特别僵硬,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般,好像提线木偶。
这个认知让年珩背后冷汗直流,如果真是他那样猜测的话,可能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落了套了。
年珩想得很深入,再次回过神来是因为被一小孩撞了一下。
“唉......”思绪没了,年珩低头看向那小孩,眼前一亮,因为那小孩穿得算是破破烂烂了,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年珩想着追上去看看,却发现他才刚动,那小孩就跟剑似的飞奔出去了。
而他手里拿着的....靠!是他的储灵袋!
是小偷啊!
“站住!别跑!”年珩一声令下,当然毫无作用,同时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
但那群人很快就将眼神放到了小孩身上,其中带着憎恶和冷漠,他们既没有帮年珩追赶人,也没有收回眼神。
想着自己的储灵袋,年珩就算意识到了周围人的怪异也顾不得了。
“站住你个小鬼头!”
那小孩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那地方弯弯绕绕,差点把年珩给绕昏了头。显然他没有小孩的地形优势。
他暗骂一声,干脆运起灵力飞到了房东,看着小孩的身影继续追。
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啊,要是不拿回来,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刚才那繁华富裕之地也越来越远,越往深处越破败,这似乎是两个极端。
他说呢,这城里怎么可能没有穷人,原来都聚集在这里了。
一直追到了一处破庙的面前,年珩纵身而下,拦住了小孩的去处。
那小孩立即警惕地往后退去,花猫似的脸露出了凶狠,但是这还没有年珩大腿高的小玩意儿自然没有任何威慑力。
“阿奇,你回来了吗?”破庙里传出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年珩余光往里瞧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名被称为阿奇的小孩听见了叫唤,身上戾气显然退散了不少,但是碍于年珩还在,他也没有放弃抵抗,反而把储灵袋往怀里更藏了些。
“阿奇,谁在外面?你在和谁一起呢?你又去偷东西了,是不是?”
破庙里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正磕磕绊绊的往里面出来。
阿奇再也顾不得年珩,反身一扭就从他身边串了过去,当然也有年珩不想拦他的意思在。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一个眼睛上蒙着白布的男人摸索着走了出来,阿奇连忙上去扶住了他,以至于还在手上而没来得及藏的储灵袋被男人摸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那男人夺过了储灵袋,左右摸了摸,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愠怒,“这又是你在外面偷的是不是?”
“哥哥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再不堪也不能去偷去抢啊!”
那阿奇面上多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抓着男人的衣袖慢慢晃荡,尚在青春期变声的声音传来:“哥哥,饿......”
男人呼吸一窒,连忙从别在腰带上的储灵袋里掏出了一把有品阶的武器,递给了阿奇,“拿这个出去卖了,可以换东西吃的。”
阿奇却没有接,只道:“他们不要,还打阿奇......”
年珩眼看着那男人原本还勉强挺直的腰背瞬间弯了下去,声音颤抖道:“他还真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年珩一直没有出声,只在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他能感受到,眼前那男人曾经是很不错的修士,但现在已经是强弩之弓了。
双眼被挖,灵根被废,一身修为毁于一旦,这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苦难压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慰藉,活不了几天。
最让年珩在意的是,这人身着的,竟然是四大门派之一金鼎楼的服饰!
这人,亦是金鼎楼的修士!
可金鼎楼的修士又怎会落魄至此,除非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了,而年珩冥冥中有所感觉,这一定和金锦城的魔修有关。
年珩往前走了几步,那阿奇立即躲到了男人身后,两眼瞪着年珩,大有他再走过去就咬死他的意思。
年珩只是轻笑一声。
“谁!”男人立即意识到这里确实还有其他人,而且很可能是阿奇抢夺的储灵袋的主人。
而且这人既然能进入这里,那么就必然不是那边的人了,这个认知也让男人松了口气。
他立即给人行礼致歉,双手将储灵袋奉上,诚挚地道:“这位道友,实在是抱歉。小弟顽劣,抢夺了道友的储灵袋,在下替小弟给您道歉。”
不同于华衡和方元修的粗犷,眼前这位金鼎楼修士倒是温文尔雅得很。
年珩上前拿回了自己的储灵袋,看了阿奇一眼,只是意念一动,从袋中拿出了一份食物。
那是他赶路的干粮,原本也没剩下多少了,现在全递给了阿奇。
“呐,拿着。”
许是他的语气中没有恶意,那男人先伸手拿过了大饼,查看确实是吃的东西,就递给了阿奇。
“在下早已经修炼到辟谷期,尽管修为尽废,但也不需要吃喝了。没曾想,我这个做哥哥的如此不称职,竟然让着孩子跟我一起挨饿。”
“多谢这位道友,在下感激不尽。”
年珩站起身来,不甚在意,“那套虚礼都免了吧。好久不见啊,云复道友。”
云复浑身一颤,由于惊讶,导致声音也大了几分:“你认识我!”
年珩看向了他的手腕,“原本没认出来的,只是刚才你伸手的时候看见了一道疤,才知道。”
因为那道疤,是年珩亲自弄上去的。
金鼎楼弟子,疤,还有温文尔雅,这不就是曾经与他结下了梁子的金鼎楼大弟子云复吗?
当初四大门派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金鼎楼和他们丹药谷的往来也很密切。
年珩和云复都是大弟子,自然互相有往来,很意外的是,他们性子也合得来,虽然一个安静一个咋呼。
一切的转折点在于年珩的转变,或者说是年珩被设定控制后的转变。年珩的初恋爱上了云复,结果云复也与他的初恋两情相悦。
被设定缠身的年珩羡慕嫉妒恨了,提着剑就要和云复单挑。
云复一直将年珩当弟弟照看,多年来的相伴、多年来的情感,做不得假,自然不会伤原主。
于是在那场打斗中唯一的伤出自于云复的手腕,那里被年珩划伤了一道疤,伤口很深,差点要了云复的命。
至此,两人不再往来,直到今日再见。
很幼稚的为了女人而兄弟相残的戏码,年珩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操蛋的鲨臂!
眼看着现在的云复,身上的衣服被血迹和灰尘污染得没有一处好的,脸上白布早已经被鲜血渗透,说阿奇是小花猫,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云复似乎意识到了来人是谁,喉咙瞬间变得干涩,发音都带着颤抖,“是阿珩吗?”
年珩只道:“嗯......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