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程令仪从梦中醒来。
喉咙的干痛,让她感觉不妙。
她无力地下床,到厨房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撑着中岛台想了想,程令仪还是找出了额温枪测了测体温,37.8摄氏度。
果然发烧了。
自从永宁古镇的那场重感冒之后,这三年,她便再没感冒过。
她平时定期锻炼,自认身体素质不错。
但可能前段时间加班严重,加上这两日心情起伏较大,让病毒有了可乘之机。
她昏昏沉沉地找出药箱,正想就着冰的矿泉水吃药,又顿住了,转入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除了泡茶、泡咖啡用热水外,她平常都喜欢喝冰水。
但金锦对这一点总是很不认同,对劝她多喝热水有着一种奇怪的执着。
而程令仪在她的潜移默化之下,也改变了一点自己的饮食习惯,起码吃药的时候、生理期的时候不再喝冰的了。
等到用温水服药后,程令仪就这样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睡下了。
在迷迷糊糊中,她隐隐担忧,希望药物能快快起作用,自己能准时赴与金锦的约。
*****
但人的主观意志往往难以扭转客观现实。
这场感冒来得凶猛,直接摧毁了程令仪的生物钟。
当接到金锦的微信电话时,已是上午10点了,早已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一个小时。
而从9点15分过后,金锦每隔5分钟便打一个电话来。
电话一接通,金锦焦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出什么事了吗?”
程令仪咳嗽两声,以嘶哑的声音回道:“抱歉,有点感冒,睡过头了,我现在过去。”
金锦有点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犹豫了一下,她继续问道:“要不要我过去?”
生病的时候,人似乎格外脆弱。
程令仪就这样躺在沙发上,拿着电话,听着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微微失真的金锦的声音,用手遮住微红的双眼、脆弱的神情。
她沉默着,金锦也沉默着。
过了几分钟,金锦低落地说:“那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记得按时吃饭、吃药,对了,多喝热水,出汗容易好得快一些,实在不舒服,就要去医院,我,我会……”
未等金锦说完,程令仪便插话,“干得道,天汇。”
“嗯?”金锦懵了一下。
程令仪轻笑了一声,“我住在干得道的天汇。”
金锦大喜,“我现在过去?”
“嗯。”程令仪应声。
金锦边快步走出酒店大堂,边问道:“你吃早餐了没?需不需要我带一点过去?”
“我没什么胃口,咳咳。”程令仪恹恹地说。
“那吃点粥,好不好?”金锦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师傅,麻烦去干得道的天汇。”
司机应声开车。
“什么都不想吃。”
生病的程令仪带着一些小任性,似在撒娇。
“那家里还有食物吗?”
“有的。”
“那我过去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好吧。”程令仪闷闷的声音传来。
“对了,家里还有药吗?”
“还有。”
“那你先好好休息。”
“嗯。”
但程令仪并未挂断电话。
金锦心内焦急,探头问司机,“师傅,到天汇还要多久?”
“大概25分钟吧。”
“我大概25分钟之后就到了。”金锦安抚程令仪,“你不用下来接我,我自己上去就行。”
“嗯,那我跟物业那边说一声。”
之后,两人便安静下来,但都默契地没有挂断电话。
清浅的呼吸声透过手机,传入彼此的胸腔。
此时,程令仪感到一种心安。
她就这样一手握住手机闭上眼,舒展微微皱着的眉。
*****
当抵达天汇80楼时,金锦便发现程令仪已在门前等她。
廊道灯下,她穿着睡裙,披着一张披肩,凝望着她,似乎正在等爱人回家。
那一刹那,金锦的心脏有力地搏动着。
她想过去紧紧搂着她,紧紧抱住她,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但她只是走到她面前,担忧地说:“我们进去吧。”
程令仪点头,领着她进了门。
而刚进玄关,巨幅的郁金香便吸引了金锦的视线。
程令仪为她介绍道:“这是越南画家黎谱的作品《黄色郁金香》,属于后印象主义油画。他的作品温润清莹,兼具西方的浪漫与东方的美学……”
金锦仿佛置身于画展,而程令仪是她的专属讲解人。
她侧头,看着即使身在病中,但一谈起艺术便神采灵动的人,倍感骄傲。
看,这便是她喜欢的人,那么优秀,那么高雅,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
当程令仪从画作收回视线,便发现金锦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她并不回避目光,就与金锦对视着。
金锦的皮相极好,即使不化妆,也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
金锦的眼睛,则充满了一种故事感,里面似乎蕴藏了许多的故事与情感,引诱着人一探究竟。
对美,程令仪向来没有抵抗力。
所以,程令仪有时候也会困惑,她对金锦的心动,有几分是因为她的皮囊?
如果金锦容颜不再,她还会爱她吗?
未来如何,她无法猜想与预测。
但此刻,她知道,自己对金锦仍是那样心动。
眼神的交汇,滋生了暧昧。
两人逐渐靠近,鼻息可闻。
“咳咳咳。”
可惜的是,忍不住的咳嗽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金锦尴尬抿唇,暗自责骂自己:令仪还病着,你怎么能这样见色起意,还说要来照顾人,真的太不是人了。
程令仪为化解她的尴尬,弯腰从鞋柜拿出一双家居鞋递给她。
“因为来不及买,你先穿我姐的鞋,可以吗?和你的码数是一样的。”
“可以的。”金锦接过鞋,立马在矮凳上换好。
然后,程令仪便领着她绕过玄关,进了客厅。
整个客厅铺设木色地板,放置了一套奶油白的沙发,一座由一些几何体组成的现代雕塑,墙上没有电视机,而是挂了一些金锦看不出名堂的画。
角落处,一台钢琴被穿过大落地玻璃的阳光照射着,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抬眼望出去,中环的成片高楼与维港的来往船只,尽收眼底。
金锦暗叹,这样的风景是需要花很大价钱购买的。
此时,她才对程令仪的“富家千金”的身份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在她们交往期间,向来都是金锦在春城等程令仪。
而在春城的更多时候,她们只是待在家里,或各自阅读,或各自工作,或互相亲近,或一起做饭、看电影。
她们的生活就如普通情侣那般。
所以,金锦知道程令仪很有钱,但对她多有钱并无具体的概念。
而来到港城之后,无论是宾利车,还是高层豪宅,都向金锦赤裸裸地展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就在金锦出神时,身边人传来了压抑的咳嗽声。
金锦立马收回心神,“厨房在哪?我先帮你煮点粥。”
程令仪于是带着她到厨房。
打开冰箱一看,金锦便皱起了眉头,“只有矿泉水、牛油果、西红柿、青瓜、羽衣甘蓝,还有酒。你平常就吃这些?”
程令仪坐在中岛台边,以手撑头,“平常也不在家吃。我让人买一些菜回来?”
“我先看看你这里还缺些什么吧。”
金锦开始清点厨房中的各种物品,发现米、油与各种调味品还是有的,且日期新鲜,只是冰箱里的蔬菜与肉品种少。
她听程令仪说过,她自己一个人住,但会定期有阿姨来照顾。
金锦心想,这些米、油可能是家里的阿姨帮着定期更换、补充的。
清点完物品,金锦正想用手机列购物清单,外面却响起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