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19章

    夜色已经全然笼罩下来。

    远处十字路口亮有几盏黄暗路灯,冷雾中朦朦胧胧,仿佛漂浮大气层的自由光点。

    薰衣草清香散在一方空间,谢矜按下开窗键。微凉夜风同街道承载记忆一同灌入车内。

    在他小时候,拐角书店的老板会在门口立着招牌,用黑色加粗马克笔写明新到了什么辅导书。

    实际上,书店的黄金位置都给了漫画小说。辅导书藏在最里面的角落,和花店只隔一道玻璃窗。一碗碗薰衣草摆在透明玻璃后的花架格子里。

    学校指定的辅导书都太贵了。谢矜放学后做预习作业,只能借老板拆开的样书看。天空一点点暗下来,夜色降临。

    每到这种时候,玻璃窗后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铜线装饰灯柔柔点亮薰衣草深紫轮廓。顾客进出挑选鲜花,店员修剪包扎收银。

    在彼此轻快交谈、笑容与花束传递间,课本里方正印刷的生词——“幸福”忽然变得具象。

    那是一种隔着玻璃窗,有薰衣草摇曳,明黄色、温馨、浪漫,而又稳固的存在。

    很近。

    却是他不可触摸到的。

    车灯在拐角处漫射出去,照穿花店那爿玻璃窗。距离太远,谢矜看不清里面是否还如记忆般摆着很多碗薰衣草。

    驾驶的余光捕捉到快要掉下去的小猫一只,陆珩不免提醒他坐好。

    谢矜应一声,乖乖缩回车座。

    他脸上蚊子咬了几个包,总会忍不住去摸,一整天下来摸成了习惯。坐回来的同时,他又无意识摸了脸。换季时节的夜风犹带凉意,脸都被吹得很冷。

    这段关系里,谢矜永远是识情知趣的那个。

    但偶尔,他也会有难得的藏不住的叛逆。

    就像现在,明知陆珩来是为了什么。谢矜却不想那么快回去,去做床上的合格金丝雀。

    “过了七点,游乐场那条路树上的小彩灯都会亮起来。停下来看看好不好?”

    时过境迁,这家游乐场已是半废弃状态。谢矜第一次来看场地时,只剩下儿童乐园还会周末营业。

    不过和剧组签合同租出去以后,政府也将它提前关闭了。

    没有人会走这条路,车只用靠边停。

    绵延三四米的树木灯带,是谢矜小时候的千灯胜景。

    学到“火树银花”会想到它,“东风夜放花千树”也是它。

    长大了再看,才会发现装饰灯有多简陋。全靠树叶枝干自身的颜色,营造几分光影摇动氛围感。

    谢矜看着发了一会呆。

    陆珩全程没抬头,在手机上处理什么信息。

    谢矜清楚他的兴致缺缺,偏要故意问:“好不好看?”

    陆珩闻言按灭手机,视线从屏幕移到谢矜脸上。

    “你说呢?”

    “我不好说。”谢矜弯起唇角:“再好看到了陆先生这里也只会一般吧?”

    他每次似有若无挑衅惹火,眉眼都会平添冷艳锋利之感。

    不过这一回,因那两枚未消退的蚊子包,谢矜整个人显得可爱更多一些,像很欠咬的草莓蛋糕。

    陆珩漫不经心想,不好看也不会养到现在。

    他解开车锁:“下车。”

    下车后的方向是往游乐园里面去。

    不是吧?

    谢矜表面上乖乖跟着,内心简直要笑出声。

    报考影制后他刷过很多片子,像这样两人走在游乐场里面,他直接联想到无数烂俗的暧昧情节。

    不过谢矜也知道。

    这个游乐场早就荒弃,陆珩更是不近人情的大坏蛋。

    比起影片桥段,似乎报复他刚才挑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晚灯追着他们脚步一盏盏点亮。

    天地间那层薄薄莹蓝,倏尔被糖霜色的灯光取代。不远处旋转木马的音乐在流淌。

    明黄、温馨、浪漫。

    谢矜毫无防备踏进了那家花店。

    他无所适从,下意识找能将他隔绝在外的玻璃窗。

    “原来它也是到点就自动开启啊。”

    “……在这种关掉的游乐场站着好傻,我们回去吧。”

    陆珩:“有蹲在地上玩手指傻吗?”

    果然被看到了。

    谢矜装作没听懂。

    “一个小时够吗?”

    “什么?”

    “你不是想玩吗?我让工作人员开的。”

    “小孩子才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就像灯带装饰的树,长大以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言朝说你喜欢这个。”

    “才没有。”谢矜丝滑否认:“只是和言总谈过短片的拍摄思路,顺带提了要拍游乐场。”

    陆珩也不揭穿他:“现在可以算作游乐场拍摄筹备。”

    谢矜没话说了。

    他忘掉了花店后的玻璃窗。

    老式旋转木马温暖明亮的色调,记忆与幻梦交叠,让他不得不向前一步。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旋转木马也会一直一直这么转下去。

    演员不会“跳房子”,导致下午不断重拍。谢矜不知道他没有接触过游乐场,拍摄是否会遇到问题。

    这是一个他不想反驳的理由。

    ……

    结束时,一切光怪陆离从眼前世界消失,谢矜视线暗下来。

    他一动不动藏在大茶杯的阴影里,手心无意识放到了胸口。

    于是他惊讶发现自己心脏正跳得很快。

    是没体验过的关系吗?

    竟会觉得小孩子的游乐场很好玩。

    *

    这家酒店隔音并不多好,谢矜被浴室隐约水声弄醒。

    半睡半醒的间隙,他捞到手机,迷迷糊糊斗争了好久,才艰难睁开眼睛。

    还不到八点。

    谢矜蹭了蹭枕头。剧组九点开始,完全可以再躺一会。

    正打算刷会手机,他发现陆珩那边的柜子有一团绰约紫色。

    谢矜想起来,是昨夜进房间后随手放下的薰衣草束。

    他对鲜切花处理一窍不通,是应该养起来,还是任其干枯?不管怎样,还是得先看一眼它的状态。

    他又懒得动,侧着身尽力伸长了指尖去够。花束没碰到,够下来几页文件。

    陆珩工作上的东西谢矜是没兴趣了解的。

    只是当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去,看到了文件打头的“安水”两字。

    安水?

    谢矜一顿,坐起身拿过来仔细看。

    他没有看错。是和安水城开发和光芯屏端网集群建设有关的方案。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司机谈场地时会碰到助理程铭。

    原来是出差,顺带来睡一睡。

    呸。

    谢矜唾弃他。

    陆珩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谢矜靠坐在床上像模像样研究那几张方案书。单腿自然支起,另一条腿从柔软叠涌布料下伸出,明晃晃的又白又长。

    他莫名多看两眼。

    谢矜这会已经收拾好多余情绪:“安水要改建了吗?”

    陆珩“嗯”了一声,走到跟前。

    “是哪些地方?”

    说话间陆珩俯下身,向着谢矜腿根伸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度和触感格外清晰。

    他的衬衫衣领没有完全扣好,向他倾来,露出一小块冷白肌肤。是刚沐浴过的独有的气息。

    谢矜的一堆问题戛然而止。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是昨晚没有睡,所以现在要补上吗?

    他不自觉往后仰。

    并不是很想被“顺便睡一睡”。

    “等下要拍摄。”谢矜找到理由。

    “又不怕生病了?”

    “——没有抱抱的时间。”

    两句话的尾音落下的同时,谢矜堆叠着的睡衣下摆也被扯下来,一路盖到小腿肚。

    陆珩嗓音一贯的清徐冷淡。

    对比之下他那句“抱抱”装得略微过头。

    其实这没什么。谢矜给过陆珩很多没轻没重的邀请。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些勾引意味的话语变得难以说出口。

    在陆珩面前,他越发矜持。

    以至于此时此刻大脑短路,只想躲进洗手间。

    谢矜嘴硬强调:“那是因为我要换衣服。”

    头顶落下一声隐约轻笑,那个人语气切成床上哄人模式。

    “今晚抱抱你。”

    狗男人还学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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