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外面的天色还未大亮,雾霭朦胧的山村显得有些沉寂。
“阿婆?”夏初言在院子里试探性喊了一声。
房间的门还紧闭着,并未有任何动静,看来阿婆并未起身。
“奇怪了。”夏初言嘟囔了一声,准备返回房间去看看钟子清他们。
转身间,衣摆在空地上荡起如水波般的纹路,视线中的景色突然间瞬息变化。
滴答一声,像是水滴没入湖泊。
夏初言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化的场景:“子清?慕淮?”
空旷的声音在原地回荡,却并没有人回应。
“阁下究竟是谁?”夏初言试探着在空地喊了一声,却只剩回声盘旋。
四下无人,夏初言只能缓慢在这处空地摸索向前,指尖也开始渐渐显露出血甲。
突然,面前的水珠开始淡淡汇聚起来,渐渐凝结成了一个似人形的轮廓。
随之而来凝结的,是怨力。
“姑娘……”似乎感受到夏初言的敌意,那团人形出声了。
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夏初言试探问道:“你是……?”
“姑娘,我们见过的。”
“见过?”夏初言脑海里回想着这句话,突然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被困在林子里的……恶灵?”
“不错。”似乎很开心夏初言能认出自己,那恶灵声音中也多了些轻快,“很抱歉冒昧拉姑娘来这里。”
这恶灵和初次见面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咕噜咕噜——
是水珠开始渐渐消散。
“你怎么了?”面前的人形开始慢慢化开,夏初言有些慌张地上前伸出手,似乎想努力重新聚拢这些水珠。
“我的怨力不够维持这些了。”恶灵的声音有些虚弱,“姑娘……”
怨灵的话没有说完,啪嗒一声,水珠汇聚的人形散落在地上,最后只从嘴里说出一句:“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水滴从指缝溜走的触感真实,但低头看去,手上干燥,并没有一丝水珠。
初次见面时,那恶灵发疯般地想要冲破牢笼,她一直觉得对方似乎有什么想说。
“镜花水月,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伴随着最后一声喃喃,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化,“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倏而间,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初,夜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褪去。
“阿言。”钟子清的声音有些急切,翻手收起乍现的罗盘,“方才罗盘突显,似乎有一股怨力在院子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初言摇了摇头,“怨力惧怕白昼,昨夜困在树林里的恶灵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会我们去看看吧。”
就在两人正谈话间,小院另外一扇房门被推开,是阿婆起身了。
许是没想到一大早院子里就站着两个人,阿婆惊讶出声:“你们二人怎么一大早就站在这里,不是说入夜了之后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吗?”
“阿婆放心,我们也才刚起来。”夏初言笑着迎了上去,考虑到阿婆年纪大了,还是掩饰了一行人外出的事情,“阿婆,我们的朋友来找我们了,我和子清这才早早起来想和阿婆说说,怕打扰了您。”
“这有什么的。”阿婆并没太过介意这位突然出现的朋友,“我常年一个人住着,多个人就多几分热闹。”
“多谢阿婆。”夏初言笑着应声。
“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我老婆子给你们去做。”说完这话,阿婆就熟练的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看着阿婆离开,钟子清道:“怨力对人多少会有侵蚀的影响,恶灵的事情需要尽早解决。”
“嗯。”夏初言轻声应和了一句,“我去给阿婆帮忙,慕淮的伤势还未大好,这段时间被困在林子里灵力损耗严重,也是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
说完,夏初言走到厨房开始给阿婆打下手。
“阿婆我来吧。”看到阿婆准备在水缸中舀水,夏初言上手接过。
木瓢在水缸中划出涟漪,简易的厨房还映衬出清晨:“水……”
“初言在说什么?”听到对方自言自语,阿婆不禁询问。
夏初言有些出神,没留意阿婆的问话,她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痛袭来让她浑浊的大脑多了些许清明。
“哎呦丫头。”看着对方脸上掐出的红痕,阿婆心疼阻止,“无缘无故的掐自己作甚。”
“还挺疼的,看来不是幻觉了。”夏初言呆愣道。
“瞎说什么呢,还没睡醒。”看着对方的傻样,阿婆接过她手里的水瓢,“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一下,这厨房有我老婆子就成了。”
“我先去找子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初言小跑着就往房里赶去。
“这年轻人,也不知道在急躁什么。”看着对方步履匆匆,阿婆不禁出声。
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夏初言急切喊着:“子清,子清。”
“怎么了?”这边两人还在房间商量恶灵的事情,就看到夏初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红痕上面,钟子清蹙眉:“你的脸怎么了?”
“我困的。”重点不在这里,夏初言敷衍回答着,“子清,你记得之前我们的幻境吗?”
原本躺床上的慕淮听到两人讲话,八卦的坐起来询问:“什么幻境?”
“你们两个都是天师,有没有办法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村子,是不是个幻觉啊。”夏初言道。
“你确实是困的。”听到夏初言的话,慕淮瞬间没了精神重新躺到床上,“这么大的村子,怎么可能是个幻境。”
夏初言没理会他,一脸希冀的看着钟子清。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如此激动,钟子清眼神一敛,将人拉着坐到桌前:“阿言为何突然会这么问。”
“我……”突然一噎,夏初言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释,“我只是突然想到的。”
淡淡的视线在对方脸上的红痕游走,钟子清轻声开口解释:“我们之前进入的幻境内,不存在时间流逝,烛火不会融化,天光不会变明。可如今这村庄时间正常,有昼有夜,并不是幻觉。”
“吃饭了——”钟子清的话刚说完,阿婆就拉长声音在外面喊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慕淮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走走,这段日子我被困在林子里,只能靠着灵力度日,快饿死我了。”
……
饭桌上,慕淮一个人狼吞虎咽着吃着。
阿婆看见对方如此给面儿,也是笑嘻嘻的帮对方添饭:“这位小郎君慢点吃,锅里还有许多。”
卖力咽下一口饭,慕淮点头回应着:“多谢阿婆款待,太好吃了。”
对方性子跳脱可喜,阿婆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慕淮:“好吃就好,喜欢就好,小郎君喜欢的话,等会我给你们做我拿手的蒜蓉贝。”
“阿婆,你还会做蒜蓉贝啊。”听着两人的谈话,夏初言道,“海贝在这城镇周围都算少见,我看家里好像都没有海贝。”
“没有海贝……”阿婆突然有些失神,“原来没有海贝啊……”
在三人的注视下,阿婆拿着自己的碗自言自语进了厨房。
慕淮放下手里的碗:“阿婆这是怎么了?”
“阿婆常年一人独居,之前也曾听她说过,村子偏僻,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搬迁出去了。”看着对方已经佝偻的背影,夏初言道:“可即使如此,阿婆的子嗣也应该会回来看看她才是。”
几人看着这有些简陋破败的小院,是历经风霜后的残破。
“也许阿婆并无子嗣吧。”慕淮说着。
“海贝盛产在沿海一带的城镇,溯溪一带最多。但是溯溪离这里路途遥远,小城中都不常见海贝,更何况这村子。”夏初言思索着,“可阿婆说她最拿手的菜是蒜蓉贝,之前应该经常做。”
听到夏初言这样说,慕淮挠挠头:“那也许阿婆年轻时生活在那边?”
“这村子的人世代在此盘踞,还设有祠堂,应该不是。”钟子清开口回答。
“我们之前和李长交手过,他也出现在这村子里,子清之前进去过祠堂里面,可看见牌位上是何姓氏?”夏初言思索开口问道。
回忆了一下,钟子清淡淡回应道:“应该是赵氏。”
“不是李氏?”夏初言扬眉:“那之前李长还口口声声说是这村子里的村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慕淮打断两人,“小初言到底想说什么?这和阿婆和海贝又有什么关系?”
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慕淮,夏初言继续说道:“村子里,一般女子出嫁后都会被冠以夫姓,妇女在外,都会自称是谁家妇。可我们来阿婆家住下的这些时日,似乎都没听到阿婆提到过。”
慕淮这下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怀疑阿婆原来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也不是外嫁?”
夏初言点了点头。
“那又怎么了。”慕淮有些无所谓,“也许是后来定居在此了吧。”
“确实有可能。”闻言夏初言也叹了口气,“之前阿婆曾同我们说,村子里入夜后,绝对不能外出,若阿婆真的只是定居在此,那这么危险的村子,为什么不早早搬走呢。”
“海贝也好,搬迁也好,应该和这村子里的恶灵没什么关系。”慕淮又给自己盛了碗饭,“小初言推理这么多做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着对方又开始炫饭,夏初言没好气,“和你说的入夜不外出的传言也是一点也不起疑。”
安静听着两人的交谈,钟子清开口:“去趟祠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