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历2015年的4月,联盟理事会秘书长遇难,其女奔丧途中遭遇飞机失事,时任联盟陆军大校的周赦炀带队前往救援。
那时候的周赦炀还无从得知这一趟将遇到谁。
从气候温润宜人的巴哈马海港岛赶往专机失事的泰偭北部,炎热的温度一下扑灭了他休假的心情。
在失事山区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搜救后,任务宣布结束。
联盟正式发出那位高官独女的讣告后,周赦炀坐着吉普前往仰光军用机场,预备乘坐专机返回联盟总部。
不过路途中间,他还在距离失事山区五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里,顺手协助当地警方破获了一起贩卖omega的重大案件。
——原本跟当地警方交接完,周赦炀就该直接赶往仰光机场的。
手底下几十个陆战队员在吉普上等他上车,联盟中还有很多事情亟需他出面——
然而获救的几十个omega中,有一个漂亮的亚裔女孩。
碰巧的是,那个漂亮的亚裔omega似乎进入了发情期。
更碰巧的是,那个漂亮的亚裔omega抓住了他的手。
周赦炀对待ao关系并不轻浮随便。
事实上,那是他第一次让一个omega有抓到他的机会。
后来他曾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一幕——究竟omega是他的猎物,还是他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她设好的陷阱中。
omega黑发雪肤,雾眉薄唇,即使灰尘仆仆地处在泥泞里也是令人移不开眼的存在。
她抓住了他的手,纤细的脖颈隐隐透着血管的青色,尽管竭力控制也无法平息住肩膀的战栗,一双湿润的眼睛在泰偭罪恶的黑夜里漾出盈盈的波光,有种狼狈的、脆弱的美丽。
当地警察持枪列队候在两侧,房屋内的破败灯光只能洒到周赦炀脚下,他直身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
吉普车在身后轰鸣,制服双肩处两杠四星的肩章也压不住这个顶级alpha眉眼间冷漠而疏离的野性。
片刻之后,他回握住了她。
……
这个omega,就是Gaia。
周赦炀后来的妻子。
伊藤次郎这一去,不仅没能找到那盒仅剩的4号蓝海,据说后院的伊藤太郎还再次暴走打伤了好几个医生。
一时焦头烂额的伊藤次郎只能派人传话给虞沉,说生意明天再谈。
回程路上虞沉并没有同周赦炀坐同一辆车,阿四自然也就去开她所在的那辆车了。
周赦炀注视着虞沉登上另一辆装甲车,没说什么,照旧上了来时的那辆。
行程过半也依旧一切正常,周赦炀看完了光脑原本闭目养神,直到某一瞬间,他倏地睁开了眼。
——他再次察觉到了那个与他等级不相上下的alpha的气息。
上一次是在游轮上,前往西班牙休达市前的那天早晨。
几秒钟后,前车骤然一个急刹,前后护卫的十几辆防爆装甲车立刻猛踩刹车鸣笛停下。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中,周赦炀抬头看向前方。
——最先刹车的,是虞沉所在的装甲车。
这一次的气息感觉与在游轮上很不一样。
这一次alpha的存在感明显了很多,甚至在压迫感之下带了欲念的诉求,像是易感期突然性的爆发。
车上的保镖已经纷纷跳下车,抱着枪向前车围靠过去。他们都是alpha,从配发的战备包里拿出抑制手环戴上,基本上就不受影响了。
周赦炀也走下车来。
他没有抑制手环,但因着顶级alpha对自身信息素的超绝控制力,足够支撑他空着双手跟着保镖们向前走去。
越靠近前车越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周赦炀感受着这个易感期alpha的存在,冥冥中却不觉排斥,也不觉烦躁。
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存在很是熟悉,甚至足够令他下意识地生出想要抚慰的念头。
前车一直没有人下来,只有某个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渗过车窗向外沉沉铺涉。
然而,就在周赦炀几乎快要嗅到那alpha信息素冷冷的淡香味道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alpha信息素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释放了出来,将原本的信息素味道勉强盖了过去。
走近的周赦炀瞬间陡然接触到这股海盐味的信息素。
这下他不再觉得不排斥,而是立刻出于顶级alpha竞争本能地悍然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与那股信息素无形中轰然对撞。
“……”
周围几个alpha保镖立刻嘶了一声,头疼似地按了按太阳穴或自己的腺体,缩了缩脖子看向周赦炀。
周赦炀回过神来,很快收回信息素,转过头朝几人温和地笑了笑,“抱歉。”
那个与柯舟相熟的B级率先给他面子,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扭过头同另一个保镖低声道:“──阿四哥到易感期了?这是阿四哥的信息素吧?”
近几十年来,随着医疗和基因技术的不断发展普及,等级相对较高的alpha已经不再拥有易感期,只有某些低级alpha会由于无法弥补的基因缺陷而拥有易感期的烦恼。
但很显然,这个叫阿四的alpha也是顶级alpha中的一员,怎么也不会有基因缺陷的问题。
周赦炀正这么想着,周围的保镖就忽然都抬手按了一下耳边的无线耳麦,过了两秒,七嘴八舌地交流开了:
“阿四哥问北海道有没有玩得开的夜场。”
不过不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被他们围着的装甲车就按响了喇叭,前面堵着的几辆护卫车赶忙向两侧避让,虞沉所在的那辆车油门一踩,轰鸣着向前开去,很快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周赦炀原地驻足,远远地望着那车离开的方向。
……
半个小时后。
北海道的这幢半山别墅每隔几月办一场口口趴,其他时间开的场子也都是荤场。
进门就是通往地下的楼梯,劲爆艳俗的鼓点音乐震动耳膜,空气中充斥着酒味、香水味和ao口口的信息素味道。
周赦炀扶住门框停顿片刻,抬腿往里走。
柯舟闻到味道就知道要完,问门口的巡管要了抑制环套在手上才胆战心惊地跟上周赦炀——
半个小时前他被他哥一通电话喊回来,那时候他哥已经有点站不住了,柯舟下了车连忙发动异能上前赶着跑了几步才把人堪堪扶住。
然后惊闻:嫂子找到了!
又惊闻:嫂子就是虞小姐!
再惊闻:嫂子易感期发作被阿四哥载着去夜场了!
心脏仿佛被人紧攥到无法呼吸,周赦炀几乎要借柯舟一半的力才能够勉强站稳。
来半山别墅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明明相遇后有那么多细节能够让他认出她,为什么他没有。
除了她,还有谁会在那样紧迫的情况下违反联盟封锁令载他离开封锁区,那样大张旗鼓地为他提供保护伞让他不必担心通缉。
除了她还会有谁?
他却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觉得是她初出茅庐,摸不清局势。
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听他毫无同理心地说出她父亲的死和她的坠机,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落海,看他救起她便转身离去。
——她明明已经说得那样清楚了。
他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的人。
他就是她口中“不要她”的人。
他明明应该在登上游轮的第一眼便认出她,告诉她,他回来迟了,离开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而不是用那些冰冷的字眼回应她,又对她处处无视。
他甚至没有认出那道被他自己咬出的伤痕。
……
下了四五层长长的旋转楼梯,视野陡然开阔,劲爆而糜烂的色欲声浪扑面而来,几乎瞬间将人吞没。
灯光昏暗的地下空间大概五百多平,摆着十几套半包围式的大型沙发,蓝海粉末和某些可疑口口混合着堆在茶几上,沾得到处都是。
到处有人贴着身子热舞,整个空间的暗处都充斥着暧昧的水声、呻吟声还有各种说不出的味道。
柯舟猝不及防看到好几对男男女女aaoo赤口地纠缠在一起,只能尽量避开眼,跟着他哥往里走。
绕过五六个玩得正嗨的沙发,才能看到虞沉靠在最里面的沙发上。
沙发前的烟灰缸里烧着高纯度的蓝海,蓝色的烟雾升起足足两米,茶几上摞着成堆的美钞,酒水已经喝了一半。
更让柯舟感到震惊的是,嫂子身边竟然真的有人。
两个身着暴露、外貌出挑的omega少年一左一右跪在虞沉腿边,其中一个似乎被现场的那些信息素刺激得快口口,正勾着虞沉的脖子呻吟着将腺体凑在她面前,想把她往下拉,但又不怎么敢用力。
虞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并不排斥的样子。
她静了几秒才低下头,垂着眼按住了omega的腰,低声同他说了句话。
然而omega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遵从本心地微微仰起了头,想和她接吻。
那边虞沉看起来还没有要避让的意思,柯舟就在这当口忍不住低下头,咳了一声。
几乎被虞沉半搂在怀里的omega在咫尺之间回过头,看了一眼扰事的人。
然而,那一眼却似乎让他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突然就受惊似地身子一晃,从虞沉怀里坐回到了地上。
虞沉似乎这才注意到门口进了人,指间掸了掸烟灰,抬起眼。
看到周赦炀站在几米外,安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是刚走下来,还是看了有一会儿了。
包厢内的灯光暧昧昏暗,又隔着烟雾,虞沉瞧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或者说她也没想看清。毕竟从omega的反应来看,一定好看不到哪去。
短暂的愣神后,她把烟随手摁灭了,搭膝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回望回去,没说话。
这一块的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旁边的沙发里有人暂停了狂欢,按着身下不住口口迎合的omega狐疑而警觉地看过来。
周赦炀模糊面容的异能早已失了效。
注意到这一点,虞沉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看着周赦炀,慢慢地笑了下:“……来得这么晚?”
“过来坐。”
她看似心平气和,实则眼里都是危险的阴影,嗓音大概因吸过烟又润了酒而略带沙哑,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刚才试图取悦她的omega迟疑了片刻,还想再陪在这边。
但见虞沉没再搭理他,而刚来的那个alpha气场又太过骇人,omega只好和同伴一起不甘地退了下去。
大概看虞沉毫不意外,以为是约好的,旁边沙发的人就收回了目光,喘着粗气矮下身去,很快隔壁又响起不堪入耳的声音。
周赦炀没动,虞沉也不急,就这么双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上,跷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个姿态让她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异常的危险。
如果换个人这么做,其实应该是很容易惹来反感的,但虞沉做起来就是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高高在上的魅力。
柯舟根本不敢看他哥此时的表情。
彼此僵持了一会,周赦炀抬腿跨过茶几。
虞沉冲柯舟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沙发这一块的空气还算干净,只有蓝海燃烧散发的味道浓郁一点。
虞沉身上沾了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但不过是衣服上沾染的,她自身信息素依旧收敛——
但,那明显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沉默片刻,周赦炀按住了她的手,嗓音又沉又冷,但微微沙哑:“……跟我回去。”
他仿佛被笼罩在某种压抑而不安定的情绪中,虽然看上去十分冷静,但抓住虞沉的手臂在几不可查地颤抖着。
虞沉毫不费力地摆脱了他的桎梏,然后顺着抬手的动作就这么扯住了alpha作战服的领子,将他拽得近了一点。
周赦炀任她拽着。
虞沉注视着他的眼神很平静,但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疏远的压迫感中带了少许厌倦,似乎不悦,又似乎只是有些苦恼。
两人互相注视着,静了片刻。
“不。”
虞沉说。
她收回手靠进沙发,声音轻得温和,但略带嘲讽意味:“大校,你以什么身份管教我?”
然而不等她再说什么,周赦炀便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很短:“我错了,我早该认出你的。”
“……Gaia,别这样。”
听到这个名字,虞沉停顿了片刻。
她垂下眼看了看周赦炀匀称结实的手臂线条和骨节分明的手指,眸光渐沉。
这次她没再挣脱,而是勾唇笑了一下。
alpha青筋迸出的手腕下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而那只左手的无名指,象征着已婚的位置上,正戴着一枚很普通的铂金素圈戒指。
虞沉知道那戒面内圈刻着一个英文名字:Gaia.
——那是她的名字。
虞沉,Gaia.
周赦炀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瞳孔漆黑,看人时显得专注而克制,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折射出的银光也映在眼底。
对任何人都平淡冷漠的顶级alpha只在你面前低下姿态露出忠诚的一面,这不可否认地会叫人难以不心动。
但此时此刻的虞沉似乎毫无所动。
过了好一会她才转过侧着的脖颈,漂亮狭长的眼睛稍稍一弯,对周赦炀的话语和动作无动于衷般笑起来:
“大校,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