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君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豹,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那就借这次‘盛会’,反将一军,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沈墨折扇轻摇,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笑意:“不错,墨正是要让这‘珍宝会’成为压垮兰亭山庄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在此会之前,我们还得再添几把火,让兰亭山庄自乱阵脚,才好一举将他们击溃。”
夜郎君笑道:“看来沈楼主已有计策?”
“倒也不算什么计策,不过是从‘茶’字下手。”沈墨再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兰亭山庄在西南商事上受了重创,却仍掌握着大半茶叶生意。近日正是新茶交易旺季,他们定会想方设法保住这条财路。”
“墨已安排了一批会说吐蕃语的暗卫扮作吐蕃商队,以吐蕃王室的名义,大肆收购这批新茶,高价抢购那些珍稀茶叶。兰亭山庄每年都会向朝廷进献上好的贡茶,我们以吐蕃王室之需为名抬高茶价,他们为了打消朝廷疑虑,定然不会松口,只能咬牙硬撑。”
“假扮吐蕃王室特使?”夜郎君眉头微皱,似是在权衡这计划的利弊,“此举虽妙,却也风险不小,莫非……你早与吐蕃王室互通声气,让他们心甘情愿配合这场戏?”
“不错。”沈墨轻摇折扇,气定神闲,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惊鸿山庄崛起,他们亦有耳闻。墨先前已暗中派人携重礼前往吐蕃,又许以未来在商事上给予他们诸多便利。于吐蕃并未有损,又可从中获利,他们自是欣然应允。待兰亭山庄许诺高价收购新茶,吐蕃王室便会放出起兵中原的消息。”
“边关将有战事,茶马生意随时可能因故中断,那些囤积的茶叶运不出去,堆在手里自然贬得飞快。那些被兰亭山庄高价挤压、敢怒不敢言的西南茶商,还有那些被抽干了血本的小茶农,看到茶价一落千丈,看到兰亭山庄许诺的高价购茶成了泡影……您说,他们会如何?”
夜郎君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自然是群起而攻之,将兰亭山庄这些年从他们身上榨取的血汗,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兰亭山庄自是知道其中风险,但这回由不得他们不上钩。”沈墨折扇“啪”地一合,发出一声脆响,“重振山庄声威是他们如今的头等大事,在吐蕃王室施压下证明兰亭山庄依旧能掌控局面……正是他们想要的。”
“倒是够他们忙上一阵了。”夜郎君低笑一声,“想来沈楼主还有后招?”
沈墨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却不急着说破,只是起身道:“后续之事,明日再与郎君商量不迟。”
夜郎君抬眼望向窗外,月明星稀,夜色已然深沉,便也起了身:“时候确实不早了,余下安排明日再议。”
“郎君与楚姑娘一路劳顿,又经此波折,想必早已乏了。墨已为楚姑娘备好了西厢的‘听竹轩’,清静雅致,最是适宜休养。至于郎君……”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和关心,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神色,“庄中近日事务繁杂,往来者众,客房竟一时都住满了。墨疏忽了,未曾提前为郎君备下单独住处,实在是……惭愧。”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为安排不周而懊恼。
夜郎君面罩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沈墨这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岂会疏忽?偌大的庄院又怎会腾不出一间空房?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知在打什么小算盘!
夜郎君强自镇定,避开沈墨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戏谑目光,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无妨……我自会安顿。”
沈墨不再看他,摇着折扇大笑出门,声音却仍清晰地传到夜郎君耳中:“楚姑娘独居一室,倒是宽敞,郎君不妨去借住一宵?”
借……借住?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夜郎君看着沈墨的一袭青衫飘然隐入夜色,心知这狐狸是存心要看他的好戏。他在厅中踌躇了片刻,山洞里那忘情的亲吻和失控边缘的悸动瞬间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他不由得喉头发干。
就借住一晚……睡地上……她该不会拒绝吧?
夜郎君用掌风扇灭了厅中烛火,快步走向西厢。在接近听竹轩时,又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听竹轩果然清幽,窗外竹影婆娑,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射在窗纸上,摇曳生姿。
夜郎君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抬起手,指节在门扉上轻轻叩了三下。
笃、笃、笃。
“谁?”房中很快传来楚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沐浴后的慵懒。
“是我……”夜郎君有些心虚。
门很快被从里面拉开,楚清荷似乎刚刚梳洗过,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卸去了白日里的清冷疏离,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出几分难得的温婉和……柔媚?
“云夜?”楚清荷低声探问,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她颊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是我……”夜郎君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几乎想要立即转身逃走,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飘向别处,“沈墨……疏忽了,庄里客房都已住满,一时……没给我安排住处。”
“那……先进来吧。”楚清荷怎会看不透沈墨的“疏忽”是何意思?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此刻却语无伦次的男人,微笑着侧身让开了门口。
“只是借住一宵……那个,我睡地上就好……”夜郎君闪身进了屋内,反手轻轻合上房门。楚清荷走到桌边,拿起茶壶想给他倒杯温水,却被他抢先一步接过,动作熟练地斟了两杯茶,一杯递到楚清荷面前,一杯自己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夜郎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楚清荷的一举一动,那寝衣柔软的布料正贴合她玲珑身形。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再次灌下一大杯水。楚清荷走到床边,拿起一个软枕和一床薄被,转身走向窗边的贵妃榻:“你睡床上……我睡软榻就好。”
“不行!”夜郎君的语气有些急,“那榻太窄,你睡不舒服……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就行,江湖儿女……有张席子足矣。”
夜郎君说着便走向一旁的木柜,似乎是真的打算找床席子垫着便席地而眠。楚清荷看着他这副认真又有点傻气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那略显笨拙的举动:“地上寒凉,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还是睡床上吧。床……够大。”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几乎如同耳语,脸颊却红得如同熟透的蜜桃。那双眼睛里没有了闪躲,只有羞涩、信任和……默许。
夜郎君全身血液瞬间冲向头顶,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在这一刻摇摇欲坠。他有些急不可耐地牵住楚清荷的手,就这样领着她走到床边。两人并肩坐下的瞬间,时间似乎都微妙地停滞,唯有那空气中甜蜜而令人心慌的暧昧在两人心口紧紧纠缠。
楚清荷率先躺了上去,拉过锦被盖在自己身上,领口微微散开,露出一截如玉般温润的颈项。夜郎君喉头滚动,等她完全躺好,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另一边的被子,动作略显僵硬地躺下,身体绷得笔直,让自己和楚清荷中间隔出一段微妙的距离——或许可以叫作“楚河汉界”?
楚清荷侧过身面向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悄悄地向他挪近了些许,直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这一招果然有效,夜郎君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楚清荷更觉有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慵懒和笑意:“这么紧张……是怕我会吃了你?”
明明是他怕自己会吃了她。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还好整以暇地和他开着玩笑!
夜郎君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眼眸,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怕事了?不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不择手段得到她?现在……她就在身边,就和自己共处一榻,自己怎么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
夜郎君心中暗骂几声,咬牙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更近地带向自己,让她依偎在自己滚烫的怀中。楚清荷埋首在他颈侧,像小猫般主动寻找着令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势,温温软软地贴在他怀里,让夜郎君瞬间……心神俱醉。
真好……这样真好……
夜郎君试图警告自己别太得意忘形。
但并无作用……
沈墨啊沈墨,你害得我……好生不自在。
正在书房中批阅密信的沈墨忽然觉得鼻子发痒,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放下手中墨笔,轻轻揉了揉鼻尖,自言自语道:“今夜并未转凉,莫非……是哪位冤家又在背后念叨我?”
饶是沈墨聪慧过人,也不会想到此刻西厢听竹轩中,夜郎君一面怀抱着温香软玉,一面红着脸在心中狠狠咒骂他——尽管这“咒骂”全是推卸责任般的调侃,还带着说不尽的酸甜滋味。
她身上,怎么会这么香……哪里都香……哪里都……让人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