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小宗门的弟子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想法走进了据树妖说有传承的隧道里面。
很神奇,他并没有看到之前进入隧道的任何一个人,看来每个人都会走上不同的路。
虽说隧道黑暗,不过进入秘境的修真者,手上多少有点照明的工具。
他掏出一颗质地不算太纯粹的夜明珠,亮度一般,不过现下也够用了。
走着走着,前方不再有路,路的尽头之处,依稀看到某处传来一些不祥的气息。
原来面前某个地方,魔气正侵染周围的树干,实体化的宛如某个巨大的瘤,不祥的气息正是从其中散发。
从中发出恶鬼般的嘶吼,他毫不意外自己如果再靠近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攻击。
这想必就是大能者设下的考验。
正犹豫要如何应对的时候,魔气已经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脚底,身体甚至都有些麻痹。
他连忙使出看家绝学,一个大鹏展翅,狠狠踹了一脚就跑,终究还是生了胆怯之意。
隧道仿佛读懂了他想要逃跑的意思,来时路再次打来,放任他逃出生天。
有人保命,也就有人迎战。
苏忘莲抖动手中金铃铛,毫不犹豫向前走去,手中铃声阵阵,奇妙的力量随着铃音,竟然震碎了不少魔气。
那瘤状的邪魔受了损害,她大喜,走上前去想彻底了结了对方。
结果差点被陡然异化的魔气揍飞,吐了一口血。
身后的道路依然存在,仿佛告诉她,只要想要,随时可以退回去,然而她毫不犹豫翻身而上。
沾染了血气的铃铛虽然稳定不如往常,却因为主人的受伤变得更具有攻击性,有了些人铃合一点气势。
此时一道笛声传来,原本胜利在望的邪魔立刻奄奄一息,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样。
青衣男子出现。
“你的铃铛很有意思,但使用过于粗糙……”
“敢问道友是?”苏忘莲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不敢掉以轻心。
“公孙离。”
男子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抬手,消失的道路重启。
“那只树妖喜欢恶作剧,我并没有要传承的意思。”
青衣男子自称公孙离轻飘飘一句话,奠定了自己的身份。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苏忘莲神情中的惊讶:“关于你用的法器,我有一些建议你若愿意听听,就当做被放进来浪费时间的补偿。”
苏忘莲行礼:“愿闻其详。”
不听白不听。
这位公孙前辈的建议一针见血,苏忘莲被骗进来的几分不快全然消失,再次行礼称谢,她却没有忽略对方眼中的怅然:“敢问前辈的宗门是?”
“逍遥门,可惜没有等到我的同门。”
那不就是那个消失百年,最近两年才突然又出现的门派?
她印象中这门派一共也没有几个人,受人之恩,苏忘莲记在心里,决心下次对这个门派的人好一点。
至少不因为那些荒唐的藏宝谣言对他们下手。
如法炮制,一个,两个,三个,凡是有点胆识又有点实力的,公孙离并不介意给对方一些教导,再在言语之中留下一些关于逍遥门的钉子。
这样只要对方良心尚存,以后看到宿雨眠他们,或多或少也有些感念。
闲着也是闲着,公孙离心想,就当打发时间,那几个家伙,以后的路可不好走。
但愿这虚无缥缈的人脉能在未来起点作用。
其中重点放在了傅兰和季风身上,他们两个路上做任务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放弃寻找他们刚刚认识的公孙俊。
看来人还不错。
“你说公孙兄那么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清理完几处魔气侵染的树根,又碰上了一个,傅兰一边动作,一边很不理解的问身边的季风。
“你看前面。”
季风其实早就觉得公孙的身份不对,此刻眼前的景象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前方一根碧绿色笛子悬于空中,正是他们刚刚认识的公孙兄。
“公孙兄?”
对方不答,指尖竖于唇前:“二位道友,小心。”
傅兰被魔气里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抓个正着,正想全力反击,然而几乎是片刻间,碧色笛子直接砸过来,那只幻化出的魔手连同整块被侵染的树脉都碎裂崩塌。
公孙离收回笛子,依然言笑晏晏的看着他们。
一招制敌,这个水平……
傅兰和季风同时咽口水,看来是遇上装小辈的老前辈了。
眼看对方已经给自己安上了深不可测的名头,公孙离依然是熟悉的开头:“那个树妖总是喜欢瞎说,我可没有要传承的意思……”
“不过,你们两个的修炼瓶颈,我倒是可以……”
“前辈说得对,我的确会在对战的时候生出胆怯之意。”
傅兰低头,这是他的心里隐秘的错处,如今被人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该离开了,待会这里就会变一番模样,会很危险,诸位,尽快离开。”
与此同时,同样的话语如同波浪声声,从这里向外传入一直到迷宫外,催促所有人离开。
公孙离略微抬手,并不打算听那些少年人的痛楚。
傅兰抬头:“我们路上碰上的那几个就是逍遥门的传人,前辈为什么没有叫他们过来。”
“他们有他们的事。”
对了,傅兰心想,那对师兄妹好像在找人来着。
浑然不知,他们早已经见过面且已经进行过深刻交流,傅兰心里想着脑补成了一场错过,越想越难受。
“需要我把他们找回来么?”
季风也补充道:“前辈的传承,想必是希望能给同门的后辈。”
公孙离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不需要你把他们带回来,毕竟……”
“不过你们可以去之前差点中招的那棵大树下面,那里应当不会被波及,然后,帮我一个忙。”
傅兰和季风如约在那里等候,为了寻宝而来的人大部分都听了公孙离的劝离开,也有少部分用了些手段留在了古树迷宫之中,他们不相信公孙离的劝诫,试图得到更多东西。
公孙离没空理会更多,自己的选择便由自己承担罢了。
他抬头,忽然想起来商良看起来还挺有钱的,早知道应该让他把三两银子还给张维,就算张维用不到也还有家人。
“可惜,忘了。”
人总是没办法把所有事情做完再走。
陆陆续续离开森林的不少修士不久之后被一声巨响吸引住了目光回神。
巨大的爆破声,伴随着碧绿的灵力和逸散的黑色魔气,将整个古树迷宫都化为了灰烬。
其中的那位大能者的灵魂,毫无疑问选择了和所镇压的邪魔同归于寂。
公孙离算得恰好,傅兰和季风所在的位置不至于被卷入其中。
“幸好幸好。”有人比他们走得更远,此刻拍着胸脯感叹自己听劝,没有死赖着不走。
好不容易走出了纠结的古树迷宫,宿雨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头看向来时的出口,已经完全封闭长死。
“哎呀,忘了说。”
宿雨眠有点后悔。
“忘了说什么?”
文无忧冰着那张精致小脸,捧场的问。
“我其实听璃玉宫宫主提过一嘴当年的事情,她说那时候她少年时期独自出门闯荡,被树妖缠住差点被活生生绞杀干净,有个逍遥门的青衣男子路过用一把笛子救了她。”
“你觉得那个青衣男子就是公孙离?”
文无忧顺着她的话头,自然而然的询问。
“很可能哦,虽然璃玉宫主没有提名字。”
话说回来,璃玉宫主当时虽然没提名字,却露出了有些想念的神色,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大概那时候,彼此都年轻。
最后才忽然回到现实,对她说:“所以,逍遥门委托我收你为徒,我不会拒绝,这是欠他们的人情,至于你,究竟想去哪里,由你自己决定。”
“不需要说,他肯定记得这些事情的。”
一直沉默的商良忽然说。
“我知道他记得,不过,告诉他还有别人也记得,也许他会高兴吧,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
怎么说,公孙离至少也是个百岁老人了。
“没事,若无其他事情,出秘境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从这里过一遭,你可以作为‘小辈’,和他聊聊往事。”
文无忧安慰她,只是那语气并没有太落于实处,仿佛这注定是一个不成行的旅程。
“商良你想么?”
宿雨眠很认真的问,她觉得这件事情上还是应该采纳商良的建议,毕竟他关系最大的,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搅局的。
商良没有说话。
良久才说一句:“如果可以。”
洛雪尘所指的方向只有一个大概,他们急行军,走了大半天,还没看到曙光。
只是大致摆脱了那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
商良忽然心口一阵钝痛,与本体相连的感受让他几乎站也站不住直接半跪下来。
“怎么了?”
商良知道那胸口确实的感觉和此后逐渐消失的感应代表什么,他没有说话,任由那最后的羁绊也彻底断开。
他一点也没办法恨公孙离。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安抚一脸担忧的宿雨眠。
至于文无忧,眼神之中有某种了然。
此刻那片神秘幽深的原始森林,碧绿色光芒混合着冲天的魔气旋转升起。
光是连带的尘土飞扬便已经让周围三四十里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
笛声在这种尘土飞扬中断断续续,终于消匿不再。
像一个人一生中最后的吟唱。
“那是什么?”
宿雨眠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是她想的那样么?
“没什么。”
文无忧和商良异口同声。
宿雨眠沉默了,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可她没有继续穷追不舍。
她想说:我是不是错了。
可她也不能说,这样对商良同样不公平。
原来事实竟然是如此残忍,恐怕公孙离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很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文无忧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姑且算是一种安慰。
“他应当,走得很高兴。”
商良忽然说道:“信我,我有感应。”
一百年来再也没有同门到过这里,他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清楚恐怕只会是坏消息,所以看到他们的时候,公孙离其实很欣慰。
“继续走,莫回头。”
宿雨眠忽然说。
“走吧,二位师兄。我可是夸下了海口,说我们可以找到真相。”
原本有些担忧的文无忧,收回了手,眼前这个人,出奇的勇敢。
“嗯。”
他揣回手,像一只高傲的猫,却极听宿雨眠的话。
商良忽然笑了,甚至露出了小虎牙,有些调皮的阳光:“是啊,我们自己可以。”
说着看向文无忧:所以啊,师兄,你可别做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