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圆月下,血河战场的一座血尸堆上,站着一位一身白衣上沾染无数滴鲜血的背影。
齐柏从尸堆旁望上看。
一双明艳的红金眸,明月般的银发,稚小的脸颊上滴落下红血,纤小的手中,执着让人闻风丧胆的归断剑,真是一位月下的小战神。
“忆儿,你一定要杀了那皇帝。”
齐柏的话并没让十三岁的小萧忆而感到惊怕,望着那尸堆下的人:“好了,我知道了。”
小萧忆一越跳下尸堆,她走过齐柏的身旁,没再说,两人仿佛就像从来不认识的过客。
萧忆讨厌撕杀中的鲜血,那血腥味难闻又让人痛苦,是萧忆一生的痛苦,也是萧忆最害怕的东西,可她萧忆终是要活在这片血泊当中,这她终不得逃离这宿命。
小萧忆回到皇宫,皇帝与众臣为小萧忆的凯旋而大办宴席,举杯欢庆。
年幼的萧忆听着那些虚伪君臣的戏词,大家尽情的表演,小萧忆则坐在高台上的位置边上,随意的配合,玩味的观赏着。
小萧忆才入皇军仅一年就展露锋芒,她在这一年中没少被暗杀下毒,若不是她有着一身轻功和法力,她早死了不知几百次了。
她萧忆要不是为了生育她的母亲,她一点也不想踏进这里一刻。
皇帝将小萧忆带去了观世台。
在观世台上,可以看到繁华且热闹的街道,千千万万的恒国百姓与那万家灯火的星光,是她萧忆未来的天下。
皇帝指着一片漆黑的夜晚,说:“阿忆,你看那。”
那片漆黑的天空中,缓缓升起那千万盏孔明灯。是全恒国的人为她,只为她萧忆而升起的灯,让漆黑的夜晚不再只有衔道才有光,人也有。
千万盏孔明灯升上来的那一刻,萧忆真的有了种想守护着这恒国千万百姓的心,不再只是为了复仇,只是作为一个公主,将军与皇帝想守护这个份太平,守护这天下美好之人的心。
“真好,真美。”
这是萧忆第一次和皇帝站在一起能够喘口气的一天,她每天与这位皇帝演戏,演得自己都累了。
皇帝盯着这个与平时冷静理智不同的孩子,多出了一分温和,他虽对这个女儿没有半点疼爱,但也对这个继承人却很是满意。
皇帝站在萧忆身旁,严肃道:“阿忆,未来整个天下都会是你的,我能相信你能护好它吗?”
皇帝虽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一个为天下百姓付出满心算计的皇帝,他是个明君与是暴君。
小萧忆望着整个恒国的夜空,迟疑了会,然后道:“会,我定会全力护好这天下。”
皇帝听完,笑着说:“朕叫顾失,字忘终,整个恒国的人都叫我‘陛下’,但他们却已经忘记了我原本的名字。”
皇帝抚了下萧忆的银发。
“希望朕死的那天你能叫朕一声‘顾失’。”
皇帝没有与萧忆看完这些明灯,直接走了。
萧忆或许那一刻她对这个她曾恨了十二年的人,放下一切。
可她终还是放不下他对她母亲做的一切。
一个孔明灯从夜空中飞向小萧忆,小萧忆用双手接住,细细端详着这又小却又明亮的小孔明灯。
观世台下面一个单纯活泼小女孩:“姐姐!这个孔明灯是我送给六公主的,你能不能放飞这个孔明灯!”
小萧忆用法术让这个小孔明灯飞的更高,更远,领着所有的孔明灯,向各个黑暗处飞。
小女孩见状眼中满是崇拜的盯着站在观世台上的小萧忆,白发的特殊,异眸的特别,小女孩看她眼中如看神明般敬仰。
小萧忆注意到视线,对着小女孩浅笑了一下。
家人她萧忆会护,恒国她会护,天下她也会护,在意的人她更要护。
萧忆从睡梦中醒来,懒懒散散的坐起,将凌乱的银发拨弄开,刚起来眼神有些朦胧。
萧忆披了件外套,推开门。
天还未亮,月色正佳,萧忆来到那棵枫树下,扶摸着树杆。
那只在皇狱中的银白色小鸟,似在这等了很久,从萧忆身后,飞落在她的指尖上。
萧忆似知道了什么,轻笑了下,说:“明帝陛下,竟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结界外,一个身着浅灰色道服,散着顺长长发的年轻男子,他有一双似陆随言的眼眸。
“没想到堂堂恒国的六公主,血月将军,未来的太子,竟然会住在这种清幽之地,还会当我堂妹儿子的师傅。”
明帝刚说完,萧忆就偷偷用法术,将归逝剑就已经抵在他的脑后,低笑:“你不要以为,你对本殿还有用,我就会放过你。”
归逝剑向前,尖锋搁在明帝的脖子后。明帝见状不利,只好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只是来陆兄和堂妹这住两天,顺便来找你办点事。”
这些年来萧忆很会分辩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她的能力她自然知晓,可她真不能想到这堂堂一国之君的明帝,竟真会放下面子找她办事。
萧忆轻摸着指尖小鸟飞累的毛绒绒的身体,走出结界,明帝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惹到这位殿下不爽。
萧忆从明帝旁走过,逝归剑自觉的消失,明帝解脱了。
萧忆边走边放下逐客令,道:“既然如此,明帝陛下还是天明再来,要不然,”她语气阴冷,“陛下的命,要么死在本殿手上,要么死在那些人手上。”
明帝浅笑着对萧忆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关心与不杀之恩。”
天亮后的新世居中
萧忆没睡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明帝笑眯眯的坐在一旁,陆随言则站着不知该怎么坐。
萧忆见陆随言一直站着,朝另一旁位置示意他道:“坐。”
陆随言不好拒绝萧忆,只好与一位一国之主平坐了。
陆随言见这两个都不说,只好由他自己打破这氛围,胆怯说:“明帝陛下,怎么会来恒国?”
明帝终于把视线从萧忆转移到自己这堂外甥,道:“我来找殿下办点事。”
说得可真轻巧,萧忆真觉得这个明帝还真是一个傻子,她都怀疑明国皇室都是蠢货才会让这种人当皇帝的。
萧忆嘲讽道:“‘办事’,办事是双方都有利益,你想从本殿这要钱,就别在本殿这给自己找脸。”
萧忆这句话,直接让明帝打脸,颜面扫地。
萧忆虽然年纪小,但在这群位高权重的人面前,她的能力与气势,让她也完全不落下风。
这情况不像是陆随言这等人物该在场的,陆随言起身,向明帝与萧忆行礼,道:”既然殿下要与陛下有要事要淡,草民就先退了。”
陆随言想立马逃离这僵局。
“‘草民’”萧忆这一句就让陆随言停下脚步,“半个明国皇族,倒称不上草民吧!你说是吗?明国陆二世子。”
如果当初昭王与昭王妃没有离国私奔,那陆随言得确是明国的陆二世子,也属于半个明国皇族。
“殿下是如何知道的。”陆随言背对着萧忆道。
萧忆喝了口茶,道:“不难猜,”萧忆看着陆随言的背影,“‘苏’是明国国姓,明帝又一来恒国就向凌云门跑,而且之前查你时就查到了。”
陆随言听完,坐了回来。
陆随言低着头,萧忆有些看出陆随言的神情,想说点什么。
陆随言抬头祟拜道:“所以殿下你早就知道了。”殿下好厉害呀!世上怎么会有殿下这样聪明又可爱的人!
想不到,萧忆着实想不到。
萧忆:什么鬼?我还以为他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却不告诉他生气了。
陆随言就像一只萧忆猜不到的大型犬,仿佛你永远猜不透陆随言下一步会是什么样的。萧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世界之大无其不有。
萧忆真不想看这个蠢货,她将视线一转。
明帝正用吃瓜看戏的眼神看着两个。
萧忆轻咳了声,开始聊正事,一把打翻了明帝的瓜,萧忆用法术换了件谈正事的白衣,手中也变出了那把红檀木扇。
萧忆道:“明帝来找本殿,我想明帝是想让本殿从浮云阁将物资转向平城,帮助平城渡过这次旱灾。”
明帝刚想说。
“恕我无能为力。”萧忆果断拒绝。
明帝还想争取想让萧忆帮帮平城,可又回想到萧忆也是位商人,商人逐利是众人皆知的,这种只出不回本的生意,哪个商人会做,那萧忆这种有钱到花不完的商人就更别想了。
“殿下,平城百姓年年都遭遇干旱,百姓就更是滴水难求,殿下我求你帮帮他们吧!”陆随言恳求道。
萧忆这一听着自己徒弟的话,仿佛她好像就是一个遇别人有难不帮忙的恶人。
萧忆用扇狠狠敲了一下胳膊肘往外拐的逆徒,道:“本殿当然改变天灾,但也又没说不帮忙。”
明帝与陆随言听出转机,双双看向她。
这俩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时眼神可谓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忆不喜欢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萧忆用展扇子上的红枫画遮住了她的脸。
萧忆遮着脸,道:“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有条件的,”她放下扇子,看向陆随言,“你先出去。”
萧忆和明帝在里面聊了有半个时辰了。
陆随言盯视着那扇紧的门,心想: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随言想到殿下虽然年纪小,但那张长得却比同龄人都要好看疯了的脸,怕是太让人有想法了。
陆随言想到殿下还那么小又与一位身居高位的男子同在一个屋檐下,立马跑过去,将房门打开。
那位年纪小的殿下正端正冷静的坐着喝着茶,明帝正笑脸盈盈的将一张纸塞入怀中。
“坐。”萧忆招呼陆随言坐下来。
陆随言听话的坐下来,却用打量又担心的强烈视线看着萧忆,又没好气的盯着明帝。
萧忆似乎察觉出了陆随言的不对劲。
明帝看着萧忆,又看着自己的傻堂外甥,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陆随言盯着明帝离开,直到离开他的视野。
陆随言转身担心起萧忆,道:“殿下,陛下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萧忆道。
萧忆挑了挑眉,不解道:“你又怎么了?”
“殿下,你要不还是遮住你的眼睛吧!”
对视着萧忆的那双异眸,陆随言心想:殿下的眼睛太好看,漂亮又有点冰冰凉凉的,脸又白又嫩,这么可爱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别人肯定会对殿下动点什么歪心思。
萧忆没有立刻回答。
“为什么?”
“太好看了!”陆随言直说道。
萧忆真没想到陆随言会这样说,
萧忆曾经是为了不让母亲看到她的金眸而惧怕,才学会了变瞳术,别人见她,她也习惯戴上白布,可她自从遇见陆随言之后,她摘下白布,她再次正视她的眼睛。
她从没想过有人会喜欢她的眼睛。
萧忆:“好看为什么要戴上?”
陆随言抓着萧忆的衣袖,不好意思撒娇:“反正殿下你戴上好不好嘛!”
他不想让萧忆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她到她的眼睛,可他说出去的话开始让他后悔,他还不如直说。
萧忆用法变出一条白布,遮住了双眼。
陆随言看着蒙上白布的萧忆,回想到他第一次的相见,他就觉得萧忆身体瘦小,肤色白皙,就有给人种久病缠身的病弱。
萧忆:“可以了吧,你可以回去了。
“好,”陆随言刚走,就想到,“对了,三个月后的凌云门的比试会,殿下你会去吗?到时候我也想上场。”
萧忆其实本来就要去,当年的比试会,陆之竹给萧忆一个“凌云门十一长老”的称号,虽不用参加比试,但参加的弟子却都必须有“长老弟子”,而参加也须长老的“参会书”,陆随言身为萧忆唯一弟子,一定要参加。
上一年萧忆没有徒弟时,这种麻烦又无聊的比试会对她来说还不如补觉,可现在她有徒弟了,就变成不得不去。
萧忆也从陆随言话中猜到了陆随言想去,也想让自己陪他去。
书桌前,萧忆砚墨给陆随言写“参会书”,萧忆虽用布遮着眼睛,但萧忆也能看清外面。
萧忆写“参会书”时,陆随言看到萧忆手上带着自己送她的红枫手绳。
陆随言脸颊薄红,耳朵好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