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狐族，胡芸荷先去族长姥姥那里报告事情的进展。

    狐族议事大厅，族长高坐主位，胡芸荷站在大殿中央。

    胡芸荷把报恩经过告诉了族长，族长听了她的汇报，沉默了片刻：“既然你已经报恩了，想必天道定能感知，你得勤加修炼，方可得到升仙。”

    “是，族长，芸荷会努力的。”胡芸荷恭敬地应道。

    “无事便退下吧。”族长的脸色似乎有恙，语气淡淡地。

    “芸荷告退。”胡芸荷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待芸荷退出不久，族长压抑不住体内的灵魂，周身瞬间发生变化，从一个貌美的女子蜕变成一个面色诡异的中年男子，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异常难听：

    “你是不是不想你的狐族存在了，竟然同意胡芸荷的报恩方式，我没从她身上吸取到怨气，看来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男子体内的组长听了，面色愤怒：“怀有，你到底想做什么。狐族女子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这几百年来，修炼成仙的狐族几乎没有，都是死于你的压迫之下，你还想怎样？”

    男子邪魅一笑，对族长的话不为所动：“族长，自古以来，天地都以男子为尊，唯有你狐族以女子为尊，简直倒反天罡，我不过是在纠正狐族的错误而已，你何必那么不满。我是狐族最强的男子，必然会带领狐族走向更光明的未来，眼下这些女子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女子困于情爱，这是她们在世上唯一的价值。”

    族长对男子的话极为不满，但现今她被困，却无能为力，只希望上天能垂怜，让男子就此灰飞烟灭，还狐族安宁。

    “族长，不要挣扎了。狐族就是因为女子统治才这么软弱，就连那些凡间的书生都敢写话本编排，简直是不把狐族放在眼里。说起来，还是你们女子的短视造成的。情情爱爱竟然困住了你们一生，甚至让你们自甘堕落结束生命，当真是可笑又可悲。到头来，还说世道不公。公平，是需要实力去争的，无能者就该一辈子下地狱。”

    “你放心，到时候组族长你肯定是第一个下地狱的人。毕竟，你可是狐族最强的人呢。”

    族长听着男子的话，面上的痛苦便多了几分，一会儿得意一会儿痛苦，魔魅男子似乎在表演独角戏，显得异常诡异。

    到了狐族一月，胡芸熙和胡芸荷加紧修炼，实力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这日，阳光灿烂，适合偷懒休息。

    “三姐，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族长姥姥似乎有三年的时间没出过大殿了。”胡芸熙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看向坐在床边的胡芸荷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以前的族长会经常出门巡视狐族领地，可这三年她也没有宣布闭关，那为何只能待在大殿里面。”这也是胡芸荷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这两年，胡芸荷也就只见过组长几次，每次时间都很短，面上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三姐，你好好想想，这几次你见组长，她有什么异常。”胡芸熙不相信族长会无缘无故这样，肯定有其他原因。

    “你这样一说，族长似乎每次见我时间都很短，也不会问我生活上的琐事，似乎希望我赶快说完事情就离开，甚至有次她的声音很压抑，变成了男声。”胡芸荷细细想了想之前的不对劲个，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多想了。

    “你的意思是说，族长会不会已经不是族长了？”胡芸荷的声音小且发抖，这恐怖的猜想让她后背发麻。

    “你的意思是族长被附身了？”胡芸荷闪坐在胡芸熙对面的椅子上，小声问道。

    “有这种可能。族长做了那么多年，只有这三年这么奇怪，对咱们狐族女子的要求也越发刻板，报恩必须要以身相许。三姐你这次没有按照规矩报恩，却没受到惩罚，这很不合常理。”胡芸熙押下心底的恐慌冷静分析。

    “如果族长真被来历不明的魔魅附身，狐族的安危......”胡芸荷的话语未尽，担忧却显而易见。

    “这样，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后再做决定。”胡芸荷安排好接下来的打算。

    调查了一月，胡芸荷和胡芸熙发现族长确实一步不会踏出大殿，周围伺候的人也都不见，族长肯定有生命危险。

    这天傍晚，胡芸荷带着胡芸熙潜入狐族议事大厅，穿过大殿转入右手边的小门，穿过通道，到了组长的房间。

    两人用隐身法术躲在窗边盯着屋内，族长衣着齐整地坐在床边，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沉眠。

    过了片刻，族长沉静的面容开始扭曲，在胡芸荷和胡芸熙的震惊中变成了魔魅男子。

    男子面色有些狰狞，细看却和族长有几分相像，难道是一体双魂？

    两人捂住嘴，无声的震惊蔓延在她们周围。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很快就会控制你的灵识和身体，乖乖顺从我，少受许多痛苦。再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必要分彼此。”男子邪魅猖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说出了惊天的秘密。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休想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充满抗议的男声里有恐惧。

    “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曾经不是希望你是男子吗，现在我出现了，你为何又不乐意了？”男子讽刺道。

    “你胡说，我是女子，为何要想变成男子？”

    “如果不是你心底的欲望，我为何会出现。诚实点，你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女身。”

    “我没有。”

    否认得不那么彻底。

    “呵，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虽然我是你的心魔，但普天之下一族之长的心魔是个男人，也是旷古绝今了。”

    刺耳的男声蔓延在屋内，令人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针扎了一般。

    “其实我特别好奇，你是女子却也讨厌女子的身份，想要不知死活的变成男人，这到底是为何？”魔魅男子问出了胡芸熙和胡芸荷的疑问。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男子傲慢的声音变得凄惨了许多。

    “今日我心情好，不妨说来听听。”

    “或许是我去看了外面的世界，男人可以当官做皇帝，女人不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随意压榨女子，女子不能反过来；男人可以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女子只能困于一室之内......就连天庭都是如此，男仙地位高，女仙地位低。如果我是个男人，那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拥有。我曾经就是这么想的。”

    “曾经这么想，那也就是说现在不是这么想的？”

    “是，因为我发现我错了。”

    “哦？为何？”

    “我狐族女子本就是天地宠儿，何必要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天道守恒，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要=会反噬。”

    “我不是如你所愿了吗？你变成了男人，为何还不高兴？”

    “我是女子，为何要变得不伦不类？”

    听了全程，胡芸荷和胡芸熙对族长可谓是非常失望，一个女人不认同她的女人身份，反而想着加入男人世界，可谓是荒唐至极。

    不管如何变化，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

    况且，族长认同的不是男人的身份，认同的是男人身份带来的便利。

    她想的不是努力去改变女人的处境，而是加入男人变成男人来压榨女人，这不过是精神男人，不值得同情。

    恶果来了，就得承受。

    “我说你虚伪，你还不接受。”魔魅男子的扯了扯嘴角，脸上满是讽刺。

    “你想如何？”软弱无力不甘的男声响起。

    “你放心，我会让你的心愿达成的，成为一个彻底的男人。”

    “我后悔了，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后悔？你后悔什么？是没能彻底掌控我，还是后悔你带来的破坏？”

    “我......我都后悔。”

    “没用了，今天之后再也没人能阻止我！”突然，男子神色瞬间变得狠戾，一掌劈向窗边。

    隐身在窗边的胡芸荷和胡芸熙急忙闪过，躲开了族长男子的偷袭。

    两人被发现，也不再隐藏，退出了大殿，男子追了出来，停在族长之位的座椅前。

    “族长当真是做得一手好孽。”胡芸熙望着高位上的男子，讽刺一笑。

    “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如若心甘情愿追随我，我既往不咎，留你们一条命。”男子不理会胡芸熙的讽刺，提出条件。

    “天下之大，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了真正的伥鬼女人了。”胡芸荷盯着族长，失望地说道。

    “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无情了。”男子见她们不识抬举，决心除掉她们。

    说完，男子一掌向她们劈来，她们急忙运功抵挡，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男子法术高强，胡芸熙被打中胸口，掉落在墙边，嘴里吐出一口黑血，掌上有毒。

    胡芸荷见小妹被伤，眼中的怒意快凝成实体，出手越发重了。

    男子身为族长，法力高深，面对她们两人的攻击毫不费力。

    过了百招，胡芸荷和胡芸熙有些气竭，嘴里吐出了鲜血，男子的攻击却没有丝毫减弱，看来今天很可能交代在这里。

    不过，就算今天命丧黄泉，她们都要阻拦他，不让他祸害狐族，祸害天下人。

    被困在男子体内的族长看着处在下风却依旧在抵抗的胡芸荷和胡芸熙，神色复杂，有后悔，有欣慰，有难过，有不甘......良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突然，她抬手运功，拍向了胸口。

    正准备一掌劈死胡芸荷和胡芸熙的男子一滞，胸口传来了剧痛，口中喷出了鲜血，抬手抹了抹唇的血，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中的鲜血。

    “你为何.....”男子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喃喃问道。

    “我不想再造杀孽，你本不该存在。”女子无奈的声音响起。

    片刻，魔魅男子消失不见，族长恢复女身。

    族长跌落在大殿中央，胸口血流不止，胡芸荷和胡芸熙从墙边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她的身边。

    “族长，你为何要这么做？”胡芸熙愣愣地问道。

    她不明白族长作为一族之长，她有权势，有法力，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凡间女子想比，她拥有的实在很多。

    “小熙，这天道对女子不公，总是偏爱男子，我们狐族虽是女子为主，可修行上面却比人族男子要慢上许多，这让我如何不恨。”族长脸上悲切不甘。

    “族长，生而为女，本是天道，何必要逆天改命。况且，逆天改命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不是女子不行，是你不相信身为女子的你不行。”胡芸荷对族长是彻底的失望，千百年来，狐族女子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很大，族长想的不是带领全族女子向前奔跑，反而在拖后腿，嫌弃女子身份，可谓是端起饭碗骂娘。

    “是我鬼迷心窍，生出了心魔，让你们大姐惨死。报恩是修行者斩断世间因果的方式，天道也没强行要求狐族女子报恩必须以身相许，那不过是世人的胡说八道。不过，或许是狐族女子迷恋红尘，或许是世间男子诡计多端，终究把狐族引向了人族的道路。幸好有你们，一切都还不晚。”族长的话里包含了悔恨，望着她们，似乎有些欣慰。

    胡芸荷和胡芸熙听了她的话，不可置否。

    “族长，我们狐族虽然不是人，可我们从出生落地开始便力求修炼成人，这已经是天道对我们的厚爱了。天地阴阳，各有不同，女子只是万物中的一类，我们自当跟随天性尽力修行。”胡芸熙说道。

    “天地万物，各有不同。可世间还是以男为尊，这就是不公。”族长悲切道。

    “生而为女，确实面临诸多不公，可这不是我们抛弃自身性别的理由。既然不公，那我们更应该去创造公平，打碎旧有的秩序和观念，而不是还没反抗就想着投降。”胡芸荷瞥了一眼族长，坚定地说道。

    “或许是我老了，既然你们有如此坚定地决心，我是支持的。我的心魔造成了我的悲剧，希望你们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族长气息越发弱了，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族长，我们会的。”胡芸熙坚定地说道。

    “胡芸荷听令，自即日起，继任狐族族长，顺应天道，带领狐族众生走向更光明的未来。”突然，族长扬声传位，把象征狐族族长之位的发簪戴在了胡芸荷的头上，发簪带好后，她一手劈到胸口，片刻便没了生息。

    “族长，族长！”胡芸荷反应过来，急忙跑到族长跟前，接下她毫无生息的身体。

    “族长......走了。”胡芸熙伸手摸了族长的脉搏，无措地说道。

    两人望着族长的尸首，眼里的泪水无声落下。

    族长是她们狐族人的带领者，这三百年来庇佑狐族众生，让她们能够安心修行。

    胡芸荷和胡芸熙受到族长关爱不少，无论是法术还是做事，族长都对她们加以指导，她们不敢相信，族长会以如此不堪的结局离开。

    良久，胡芸荷放下族长的尸首，起身走出大殿门外，用狐族特殊的通信传信狐族，族长被刺客杀死，族长之位由胡芸荷继位。

    待狐族长老齐聚议事大厅，用术法检查了胡芸荷头上的传位发簪确是族长亲手传承，便承认了她的组长之位。

    三天后，狐族全族举行前任组长的葬礼。

    仪式盛大，送走了前任族长，迎来了新任族长，她将带领狐族走向新的未来，就如同三百年前狐族众生对前任族长的期盼一样。

    三年之后，胡芸荷已然全权掌握狐族，是近千年狐族最强的族长。

    胡芸荷上任后，废除了狐族不利修行的条款，包括那条狐族女子必须以身相许来报恩的条款，从此狐族女子得自由，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再许多年后，胡芸荷修炼成仙，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胡芸熙，她继续带领狐族走向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