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潮湿,龙在野的脑子一片混沌,脑中如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细碎的画面,疾驰而来的大货车,感觉不到疼痛的身体和周围人惊恐的尖叫。
好乱,身体好凉,仿佛置身冰窟,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龙在野艰难地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昏暗,破旧的墙壁,四周尽是落了一层薄灰的杂物,他蜷缩在一张不足一米的铁架子床上,视线慢慢从模糊变得微微清明,入眼是一片刺眼的猩红,浓浓的铁锈味充斥了他的鼻腔,和周围废弃杂物的尘土味让他紧皱的眉毛被压的更低。
等等,血?他仿佛突然被惊醒,他想起来了,他出了车祸,在去医院见妈妈最后一面的路上。
路上他强忍着泪水,双腿颤抖,龙在野知道子宫癌晚期撑不了几天,一直逼着自己接受现实,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脑海中还是空白了一瞬,当班主任出现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喊了他的名字,眼神里尽是惋惜和悲悯时,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跟他说:“小野,你妈妈快不行了,医院刚刚给我打电话,你快去看看吧。”
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
路上他紧攥着拳,低着头,心脏像被人捏在手里一样喘不过气,在他颤抖着经过一条马路时,没注意分岔口迎面撞来的大货车,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思考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但是一切都不对,哪哪都不对。
莫非那货车是纸扎的,撞在身上,自己居然没有当场升天,只是头有点疼晕晕乎乎的,手腕上细细密密的疼,整个人发冷,像在冷水里泡了一晚。
他缓缓朝着身体上最严重的痛处看去,只见手腕上一道刺眼的划痕,鲜红的血液正在喷涌着流出。自己躺着的床上已经有了一大片血迹,甚至染满了自己半边脸,让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他逐渐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虽然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紧紧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来不及多想,他艰难地撕下一块身下的床单紧紧绑住伤口。
随后无措地四处张望,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三学生而已,在他爸还没出事,云雪露还没生病之前,都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活着。
现在他对眼前自己的处境一头雾水。
眸色微动,眼底尽是一片茫然无措,突然他瞟到了枕头旁边有一个手机。
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打开手机。
“叮”一声面容解锁。
入眼便是绿色一片,是微信界面,这个手机的主人给对方发了无数小作文,回他的却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但是龙在野没功夫思考什么。
他颤抖地拨打了津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号码想确定云雪露现在的情况。
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女声:“抱歉,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龙在野愣住了,不死心又仔细一个一个数字拨打过去,结果仍是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无措地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窗户上幽幽的反光。
模糊的玻璃上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双潋滟的眼睛里尽是惊恐的神色,若是忽略右边被血浸湿的脸,本该是俊秀帅气的模样。
但是,却不是龙在野原本的样子。
他爸爸是特警,从小就把他放到一群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堆里。
他三岁起就已经开始在军区大院里当“老大”了。
爬树,掏鸟窝,在大人都睡觉的时候用大喇叭放起床号。龙在野就是在他爸的队友的爱的关怀下长大的。
五岁就已经熟练掌握军体拳的他自问虽然比不上他爸那经过千锤百炼的肌肉,但是在一群极度缺少锻炼都高中生里算是数一数二。
窗户反光里的这脸虽然跟他有七八分相似,身材却过分孱弱。
原本流畅的轮廓线条因为过于瘦削,整个人看着有种阴郁又脆弱的感觉。跟他原本开朗明亮的气质大相径庭。
这是怎么回事……穿越?夺舍?还是他已经登了极乐,这里难道是地狱。可为什么还能感到疼痛。
他不敢置信得缓缓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思绪混乱,突然从心底升出一阵眩晕感。
不管是噩梦还是他已经死了,无论怎样,他都要去见自己的妈妈。
他抬起已经发凉没什么知觉的左手拨打了急救电话。
万幸,这下拨通了。
随后他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走出去,入眼却是比他身处的“杂物间”还要破小的客厅。
没什么大功率电器,家具都屈指可数,房间很昏暗,没有开灯。
但是龙在野没功夫注意这些,他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移步到屋外,看了门牌号,对着电话里医务人员焦急的询问,提上最后一口气答到:
“玉门巷499号。”
随后他两眼一黑彻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