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怀笑过后,画面便接着一转,六彤与同学发生了争执,揪着衣领打了起来,他的鼻子就是那时候弄坏了。
再往后,就是同学们对他面目嬉笑逗趣的场景。
池婠看了他的过往,有些明白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疯狂了。
曾经人缘广泛的好好学生,因某事与人打架斗殴,在这过程中毁了容,后来树倒猢狲散,众人落井下石,时常欺凌于他,他因此变成了面目可怖的怪物。
难怪那些学生都那么害怕他,他们怕他如今的模样,更是怕他的报复。
池婠的衣摆被风吹得鼓鼓作响,她抬手遮挡飞来的草叶,眯眼望天,发现外面已经是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的景象。
“不好,六彤要来了。”她当下才意识到,同学们口中所说所怕的那句“六彤来了”到底是什么含义。
池婠就近躲进手边的房间,藏了起来。
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并无不同:屋内昏暗空荡,能够一眼望得到所有的角落,是间没有后门和窗户,足以当做标准仓库的密室。
六彤穿着搭配西装的皮鞋,所以脚步声在此刻尤为清晰,他走上几步,就会停一会儿,不疾不徐地一间一间搜查过去。
池婠内心焦灼,她已经没有路可走了,现在只能期盼六彤的眼神不好使。
要不贴在墙边?他开门往里看,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池婠乱七八糟地想着法子,可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她躲得这么明显,六彤怎么可能看不到她?
纵观房内,只有门后能勉强容身躲藏,他要是粗心点,开门的时候留一半,或者只是门口站站就走,也许她还能侥幸逃过一劫。
可六彤要是探头看她,那场面岂不是更加吓人?
池婠都能想象自己从门后被拖出来的画面了。
躲在了门后才是真的退无可退,她宁愿站着面对死亡和恐惧,也不愿意无知被动地陷入绝地。
池婠摇摇头,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走自己吓自己的念头。
人还未至,风先把门给灌开了。
冷冽的凉风吹着池婠的脸,她紧盯着门口,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皮鞋声“啪嗒啪嗒”响起,池婠看到有黑影从门口缝隙处经过,然后在这里停留驻足。池婠靠在墙边等待那人的到来,同时双手握紧了拳头,准备着随时动身反抗,为自己搏出一线生机。
……
丝丝凉意飘在各地,天上的乌云没有散去,甚至还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
奔跑在联通的楼道间,感受朦朦的雨,池婠对自己不明不白的险里逃生充满了疑惑,她的疑问有太多,不过有件事她至少可以肯定:危险还没有离开。
前方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活动的身影,池婠看见了对方,对方也看见了她,在池婠跑来的时候,一把把她拉进了墙后的拐角处。
池婠背靠在墙上,喘着气问道:“阿灵,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安全吗?”
自打从池婠遇见许滩戈回来后,她就补习了原身结识的亲朋好友,省得再出现叫不出来名字的尴尬局面。
而她面前的人,正是原身的死党朋友:夏莫灵。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夏莫灵说,“刚刚我看见你往楼下去了,我急都急死了!”
走廊上只有雨水的痕迹,没有什么打斗过后的脏污或者血迹,虽然不知道六彤会不会杀人,起码这里也还算安全。
池婠抹了把脸,心有余悸道:“是,我刚才那个地方太惊险了。”终于可以得到片刻喘气,池婠便回想起了之前在一楼房间里的情景——
原本六彤是要进屋里来的,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忽然停在了门口,一动不动待了好一会儿。
正当池婠以为六彤要和自己打心理战的时候,他又忽然抬脚走了,剩下的房间也不再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池婠猜测六彤有别的事情要办,却难保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所以危险暂时解除,她就跑了出来。
“阿绾我跟你说,”夏莫灵拉着池婠碎碎念,“外面的这些地方都是竹篮打水,没用。但是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六彤他有栋自己的房子,是凭空从地下钻出来的,但他平时也不太去,我想里面肯定是安全的。”
“你看啊,大家都往别处跑,没有人会想到躲去他的房子里,他本人呢,也不去,那是不是很安全?”
反正也没地方去了,池婠听后当即一拍大腿,神情坚定道:“行,走吧。”
……
路上雨更大了,雨水中还混合着拳头大小的紫色蜘蛛从天而降。
“啪嗒。”蜘蛛从身侧落地,挣扎着肢体要起身,池婠和夏莫灵边赶路边躲避这些蜘蛛,行路缓慢了许多。
她们已经走进了六彤的地盘,只是还要一段距离才能接近入口。
黑色的圆头校鞋踩在积水瓷地上,溅起的水被阻挡在外面,池婠低头看了眼,觉得他们校长真是有先见之明,给学生发的都是挡雨的皮鞋。
没有草的装饰性草坪,积起了浅浅的水,蜘蛛落在里面,身体沾上了大面积的雨水,渐渐地就不动了。
多了蜘蛛尸体的草坪,积累的水位也随之上升了些许。
蜘蛛越下越大,从刚才的拳头大小,到现在变成了脑袋大小。
幸好地上的积水够多,它们沾上就动不了了,池婠跨过蜘蛛,心中庆幸它们有怕水这一弱点。
可蜘蛛源源不断,早晚会堆积起来,那上面的蜘蛛就沾不到这么多水了。
再耽搁下去,它们迟早会爬到身上来……
这时,池婠联想到了那个大而厚重的图册礼盒,可以从中拿出东西来,再看这些大得离谱的蜘蛛,她灵光一现,对着前方的夏莫灵说:“阿灵,我们进蜘蛛身体里面。”
夏莫灵问:“进身体里面?”
蜘蛛进展飞快,现在已有半个身子那么大,就是个头大了,灵敏度还没来得及跟上。
池婠走到脚底打滑的蜘蛛边上,伸出手指在它头顶扣了扣,果然出现了一个容纳人身的洞,里面还有座位和方向盘,就像儿童玩的那种玩具汽车。
这是个很有童心的异世界啊,池婠感叹着。
无论是可以拿出实物的图册礼盒,还是可以开车操控的蜘蛛,都像是小孩儿世界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还挺好玩的。
“太难了。”夏莫灵控制蜘蛛车七拐八拐的前进方向,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增加了她此行的难度,“我总算理解了那些横行的螃蟹的不易,这走路,实在是太难了!”
看她一路莽莽撞撞、磕磕绊绊,还要一路哭诉,池婠忍俊不禁道:“可我们面对的是蜘蛛啊。”和螃蟹有什么关系?
夏莫灵噗掉进嘴的雨水,皱着脸回应:“都是爬行动物,走路应该差不多。”
池婠无奈摇了摇头,二人开着“敞篷车”,歪歪扭扭地进入了建筑楼。
蜘蛛车还是太小了,坐在里面狭小得紧,等开到了能躲风避雨的屋檐下,她们就把车丢开了。
楼梯被设置在了房子外面,并且贴心地在左右两边都安装了扶手。
此处确实如夏莫灵所说,蜘蛛下不到。池婠探着身子,双手挡住雨水往上看,曲折的楼梯暴露在空气中,看上去也还坚实牢固,她和夏莫灵围着房子绕了两圈,也没找到进去的门。
唉,看来只能爬楼了。
房子很高,楼梯如同山路般毫无规则。池婠若是按照一层层走,很可能会迷失自己所处的位置,不过眼下她目标明确,没有这个烦恼。
因为她走到目前为止,只看见了一个可以进出的入口,楼梯铺到了小门这里,再往上就没有路了。
小门上带了锁,门口插着一封信。
按照惯例,开锁的钥匙一定就在附近,可能是花盆底下,可能是门框顶上……总而言之,夏莫灵把信递给了池婠,她则在附近摸索可能存放钥匙的地方。
池婠接过信封一看,上面写了四个字:祖父的信。
好简单粗暴,她默默腹诽,这位祖父不直接写署名,就这么放心自己的信会寄到孙子手里吗?
“咔哒。”门开了。
里面是间略显拥挤而温馨的卧室,桌上和角落放了很多的牛皮书,充满了生活气息。
大概是空间有限,所以只有一间房,没有床,只有边上一张提供休息的软塌。
书桌前有个洗手台。
平常人会觉得这样的放置很奇怪,明明是集中精神看书的地方,居然放了面令人不适的镜子。
其实这个书桌上,有三边都被书堆满了,余下的一侧给人看书写字。
要是人坐在位子上忽然想照镜子了,还得搬开书本才能照得见,所以正常看书的话不太会被镜子里的动作所干扰。
池婠总算放松下来,与夏莫灵共同拆了信,里面一共有两张信纸。
池婠觉得这个祖父惯爱开玩笑的,信封上写统称,却在信里的开头直言了自己的名字——
“摄通所书,我孙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