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一上车倒头就睡，睡了半个小时后他就醒了，是被一股浓郁的脚臭味给熏醒的，他抬头四处看了看，上车前他记得他看见司机师傅脱了鞋把脚搭在了靠背上，但他已经记不得那是第几辆车的司机师傅了，他换乘了好几辆大巴。
打开窗户，希望能获得缓解，但是他绝对低估了那股怪味的威力，迎着风就朝他扑过来，他甚至怀疑司机师傅或者说是某个人往他的座椅底下放了一只陈年未洗的臭袜子。
这时候他已经睡不下去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十六分，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的电量，上面还有一个未接来电，距离到达目的地大约还要一个多小时，按理说这么少的电量绝对能激发他的珍惜之情，但他还是决定回电话过去。
正当他要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时，对方恰到好处的打了过来。
他按了接听：“喂，妈妈。”
对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唉！儿子。”
“………”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院长妈妈。
对面哈哈笑了两声。“小李别误会，我是陈主任，这是虚拟号码，鉴于工作的保密性质，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对了，你到哪了？”
窗户外面飘过一个牌子，他答道。“白杨村。”
陈主任：“哦，那是哪里？”
显得比李木本人还要不熟似的。
“具体还要多久？”
李木道。“一个半小时。”
“………”
答完后对面突如其来的一片沉寂，直到片刻后陈主任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他快速说道：“好好好，到了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派人来接你。”
“………”
电话挂断。
一个小时后汽车到站。
北市的雾气很重，哪怕是晚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朦胧的雾气映射过来，像是一串红橙黄绿的多色葡萄，街上的人很少，仿佛因为城市的冷气无论如何也点亮不了这些人的热情，李木敏锐的捕捉到一张招聘广告，如果是在他的待业期间他绝对已经拿起手机打电话过去了，无论那份工作的内容性质如何只要不违反道德法律，他都不会放弃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准确来说他极度渴望一份工作，只要能拥有一份工作他宁愿被发配去当牛马也愿意，按他朋友的话说，“你这是对自我价值的轻视。”
但他不管，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牢牢认知到一个既定的事实，那就是他很倒霉，另一种极致就是极致倒霉。
六岁时他父母双亡被亲戚收养，原本生活还算幸福朴实，尽管家庭贫困好在那位亲戚并没有因为自己有孩子而忽视他，该有的他都会有，这也算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但是在几年后一场无情的大火席卷而来，烧死了他的养父，家庭失去顶梁柱从此一蹶不振，他开始捡垃圾赚钱，但是捡着捡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命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搡着，要让他掉落谷底。
几天后她的养母就因为长时间劳累过度住进了医院，而他的哥哥也就是养母的儿子同样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关进了局子，他总算有了一些觉悟，原来要让他倒霉的终极奥义就是让他身边的人倒霉，欲毁其身必毁其心。
于是在照顾养母出院以后，他只留下一封信就亲自把自己送进了孤儿院。
他的体质决定了他注定孤寂一生，从小对学习的那份莫名的执著和热情，让他无论转了多少次学都能名列前茅，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能进重点进名校时，一盆冷水兜头就朝他浇了过来，中考夜煤气中毒，高考日室内中暑，哪一项都没能对他造成致命的打击，哪一项却又都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终于他像咸鱼一样该扑腾的也不扑腾了，职校三年毕业，在求职网站上收刮了一圈，一份独属于他的幸运，一个只有他一个人投递简历的全国知名公司——头部股份有限公司。
他也不清楚公司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原以为他是某个专攻脑部疾病的制药公司，点进百度主页一看，旅游，传媒，制药，清洁，金融等大类的业务无一不善，无一不干，底下有新闻报道表扬他家员工在几月几日从下水道救出了一条小狗，主人喜极而泣表示感谢！
李木：“………”这是正经新闻吗？
大致看了下只要没突破他的底线，再怪又有何妨，他考虑了两秒就把简历投递了进去。
不过才过去两分钟对面就打来了电话，“你好，是李木先生吗？很高兴通知您通过了审核进入下一环节的面试，您准备好，我们这边需要对您进行线上面试……”
线上？
虽然公司的招聘信息注明免笔试直接进面，但是这速度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确定是招人而不是什么缅北人贩子？
不出所料，对面公司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直接对他电脑进行远程操控发来了视频，里面只有一张椅子，正当他感到奇怪时，忽然传出的一个声音说道。“你往后面靠点！”
李木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阴差阳错的照做了。
过了一会一个胖子终于从座椅下面冒出来，他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陈晓伟，是人力资源部的主任，主要负责你的入职工作，很荣幸的通知你你刚刚已经被我司录取了！”
李木：录取我你的福气也算是到头了。
稍后他对公司福利政策稍作讲述，重点在工资这方面来回说了三四遍。“也就是说只要你认真工作升职加薪是绝对有可能的，之前我们招的一个新人就拿了两万多，是两万多，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一个月就拿了两万多……”
感觉多到已经足够在他脑子里念经了。
他不再听他废话，问了一个主要的问题。“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
听见这话，对方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严肃起来，轻咳道。“相信你通过网上收集信息对本公司有了一定了解，我司业务广泛，大大小小的公司遍布全国，资金量大，项目众多，只要你有能力，升职加薪是不成问题的……”
李木：“………”这特么还能绕回来了？！
但是！
领导开始敲重点了。“现总部决定将你分配到北市东华区青衣巷108号，诚聘你为我司北市分公司的高级护工。”
李木：“护工？”
等等，一个全国知名的大型科技公司发布招聘广告就为了招一个护工？虽然招聘广告上写明了是职工，却没有说明具体岗位，就连工作内容也都是面议，且不说工资，在此之前他的期望是满足自己生活所需，给院长妈妈一万，养母一万，要求说高也不高，说低也很低。
难怪这个大型公司的三无广告只有他一个人应聘，感情是虚假广告。
对面哈哈笑了两声，郑重的说道。“少年，你有福了，刚入职就升职，我很看好你。”
职员到护工，这特么叫升职？
面对如此明显且诈骗性质外露的大型团伙作案公司，李木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比较关心自己能不能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毕竟他的上一份工作，在他工作了不到半个月就被监管局查封了，他不仅没领到工资还失去了一台电脑，至于这台电脑是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免费。
车窗上的汽水凝聚，沿着玻璃边缘往下滑出一道长长的轨迹，他是到站才下车的，中途停了好几次。由于电量耗尽的关系要么到附近的电话亭，要么寻求他人的帮助，对于前后两种方法，他选择了不存在的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