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飞,剑蛇舞。公子一剑,击破长空,飞鸟散尽。男人满身血污,面色不改,仿佛世间一切,都在此刻静止。雪血相融,白色的雪点在他的乌发上,更像画中人。他轻轻拭去剑上的血,再利落的把剑插回了剑鞘,剑穗染了雪,蓝中带白,倒更雅致。
余婉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饶是她也读过许多书,此刻她却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此情此景,只剩了一句,公子无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笑自己被美色迷惑,落俗了。余婉婉不知道,此一见,已尽终身。
“小女子谢过公子相救。”余婉婉身体微曲,欲欠身行礼。不巧,话音刚落,眼前人却已跪下。
“微臣谈宴之拜见晋平公主。”谈宴之的行礼完全不在余婉婉的预料之中。
“起吧,谈公子好眼力,一眼便探破本宫的身份。”余婉婉低头看向谈宴之,期待着他说些什么。
“臣有幸,幼时见过殿下一面,识得这玉佩。”余婉低下头去看,青绿色的玉佩上刻着一只飞鸟。面前人炽热的眼神,让她无所适从,只好把玉佩收起。
“这把剑,叫什么?”这话问的太突兀,连余婉婉自己都愣了一下。
谈宴之看着剑,然后笑着转向余婉婉,许久才落下一句:“叫落雪吧。”
余婉婉回看他,伸出手来,接住了落下的雪花:“倒很应景。”
谈宴之这才想起来要走,却被余婉婉叫住。她从衣中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去谈宴之身上的血迹。谈宴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余婉婉,然后接下了那条染血的手帕。
“本宫今日还有事,得空时,必亲自登门道谢。”余婉婉敛了敛身上的狐裘,转身离开。
徒留谈宴之在原地远望,到最后只剩一道白色的身影。
“公子。”最后还是银飘叫了他才回了神。
雪没有停,余婉婉撑了伞,发上还是沾了雪。
余婉婉到鹤王府时,只有鹤王一个人坐着喝茶,心情看着不错,然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显得有些惊诧,只是转瞬即逝,让余婉都要怀疑是否是错看。
屋内点了火,比外面暖和的多,余婉婉把披着的狐裘脱下,随意放在一边。
余婉婉笑笑,自顾自的拿上一个茶杯,坐到他对面,自己倒上茶,喝了一口,才开口说:“晋平今日出游,却不知怎的,叫人露了踪迹,遭了刺杀,真是好生吓人!”也许是因为母亲云妃有些异族血统的缘故,她的眼睛不同于常人,有些偏棕,虽然很漂亮,但就像美丽的花总是带刺,每每与她对视时,鹤王都觉得那滩棕色中,藏着一条毒蛇。
“你可知今日是何人设局害你?”尽管如此,鹤王还是把眼睛对上余婉婉,企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比如恐惧,比如怀疑。可惜没有,她的眼睛太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唉”余婉婉叹息一声,“如今还未寻得。”她本想拿个帕子擦擦眼泪,却想起自己早已将帕子送给那位了,只好作罢。
“你莫怕,皇兄必定帮你主持公道!”鹤王拍案而起,“什么人也敢对你下手?”
听这话,余婉婉却哭得更凶,鹤王想安抚,却是无从下手。
“今日之事,必是太子哥哥的手笔,你我于他而言,不过浮萍,便是死了,也无处申冤,要怪就怪你我无能坐到更高的位置上。”
鹤王听了这话,本想捂住她的嘴,但环顾四周无人,便就任她说去了。
“皇兄,这位置,总是要自己争来的,便是再忍着,他人也欺你。若奋起反抗,或许能得一条活路。”余婉婉一边说,一边握住了鹤王的手。
听余婉婉说着话,鹤王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但面上不显,沉寂许久才开口。“再如何,总是骨肉,皇兄我无意于此,以后也不必再提这些。”鹤王装得一副正直模样,但心里却盘算着许多东西。
“皇兄将他视作手足兄弟,他却未必,这道理皇兄怎会不懂,只是躲着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心中的恐惧作祟,左右了皇兄罢了!皇兄真是让晋平好生失望!”余婉婉一副气愤的样子,最后竟然摔杯而走,弄的满地都是茶水,连那件狐裘也没有带走。鹤王无奈摆手,唤了侍从进来,收拾东西,侍从看着满地狼藉一片,心里只道晋平公主实在任性刁蛮。
余婉婉走时看见门口的男子往一旁的树丛里缩,眼里流出一丝笑意。
好戏快要开场了。
穗穗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开心的样子,深感疑惑。
“殿下这是怎么了?刚与鹤王殿下吵完架,应当难过才是呀,偏偏是一副开心的样子,莫不是故作乐观?此处无人,殿下不必这样。您不是知道的吗,今日之事全是鹤王殿下所为,为这般的人用心,何必呢?”
余婉婉看穗穗这样子,用手敲了敲她的脑壳,笑出声来:“榆木脑袋!”
“想来今日也无事,去看看母后吧。”
“殿下不是说要去拜谢谈公子吗?怎又变成无事了?”
“全是客套话罢了,这谈公子是哪里来的,本宫都不知晓,如何去拜访?再说,无论他是谁,总没有母后要紧的。”
话说着说着,便已到慈和殿门前了。
皇后娘娘本是要歇下,听着晋平公主来了,高兴的很,急忙召了进来,让身旁服侍的婢子为公主备上座位来,又要小厨房做些好吃的甜点…余婉婉进来看到这副样子,哭笑不得。
“母后不必费如此周折,儿臣对这些不在意,只是来陪陪母后,准备这么多东西倒是浪费了。”
“你好久没来看母后了,母后实在想念你,激动了些,这总不是过错吧。”
“母后说的都对,是儿臣不孝,以后定常来看您。”皇后拉着余婉婉的手,温柔地笑着。
“说来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及笄礼了,及笄礼后,婚配这事便要急起来了。虽说婚姻之事,总有父母做主,但郎婿总要自己喜欢才是,与其让你父皇给你胡乱指一门婚事,倒不如你自己看着,选个称心的驸马,求你父皇给你赐婚。”
余婉婉笑笑不说话,若真能如此才好,可惜了,无论如何,她的婚事一定与政治挂钩,成为权力制衡的牺牲品,喜不喜欢,全是空的…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说给皇后听。
大余女子十七岁及笄,过了及笄礼,便到可以婚配的年龄。说来余婉婉也快到了年岁。皇后娘娘最近对婚事催得紧也属正常,只是说到后面,看余婉婉已没有兴致,便不再说下去了。
余婉拜别皇后后便回了公主府,独自在屋里坐了许久。
“陇羽。”在黑夜中连人的影子也是稀缺,余婉靠在墙上,喝酒。
“查查。”余婉婉把一枚剑穗扔到窗外去,这是,她从白天那个男人那里拿来的。
“不要告诉阿兄。”
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过了很久,余婉婉才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恕难从命…”她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窗外是一棵大树,风一吹,树叶便沙沙作响。风声掩盖住了许多东西,但同时,也披露了许多真相。
“穗穗!”余婉朝门口大声喊了一声,穗穗急急进来。
“奴伺候您梳洗…”
穗穗点了香,余婉婉慢慢入了梦。烟雾缭绕,人心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