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回楼的人躲在一旁不敢上前。
那人实在有些奇怪。
她双目无神,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耷拉着肩,整个人扭曲地立在大门后头。
“今日客人都跑去看揭榜大典了,我收拾好东西,出来就看到这人站在那边……真吓人。”
掌柜的抹了一把汗,他不想招惹这等奇人异事,看店里有了能顶事的武修,撂下几句话便藏了起来。
“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李团听到妹妹喊了一声师傅,便看向风露声,回道:“她是李圆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这种病状,很像是受了你那张符后的样子。”
李团恍然大悟,忙辩解道:“我可没用那个,你知道的……”
“嘘。”
她们慢慢往后退,头回碰到这种情况,得找人商量商量。
“你们回来了?”
李团抬头看,却看见娘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娘!快回屋!”
怪人原本看着她们,现在却转头朝娘跑去。武修的速度和力量是何等可怕,李团心急如焚,甩出一张牵引符,狠狠地撞向了怪人。
这一撞如同碰上了人形石头,她头晕眼花,吐出了一口鲜血,迷糊中看到李圆冲上前,想说什么却被风露声拦住。
“既是师傅……无碍……”
脑门上被贴了什么,一股清凉气顺着经脉钻入肺腑。她支撑不住,昏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烛火在她眼前晃动。秋回楼聚着好些人,却没有见到李圆她们。
“娘……”
风露声远远地朝她摆了摆手:“她们没事,李圆小妹受了轻伤,跟着文婶包扎去了。”
那就好。
她放下心来,看青山派的人恶狠狠地盯着她,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病。
“你用那鬼符威胁明伽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岑师?”
她扶着脑袋,疑惑道:“鬼符是什么玩意?岑师是谁?中招的那个?我害她作甚?”
“你不要再装了,分明是你怀恨在心,唆使李圆离开青山派,又肆机报复!”
李团叹了一口气,她还没缓过来,听着苍蝇一般的人声不免有些头疼。
“那你是承认青山派对李圆不公喽。”
“你!”
明伽的爹拦住他,歉疚地说:“内门弟子对李圆破例入门派是有些不满,但这不是你报复她师傅的理由。”
“第一,李圆能进青山派是因为打败了当时还是内门弟子的明伽,也就是您儿子,您可不能因为明伽的身份就说李圆是破了例;第二,内门弟子排挤李圆,这是事实。到现在也没人说李圆的不是,那就证明不是她的问题。光风霁月的青山派弟子为何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师长的唆使?第三,我没有伤害岑师,她的病状和我无关。”
李团指了指风露声:“至于最后一点,她可以作证。”
“我不行啊,我是站在你那边的,就算说了事实也没人相信。”
李团收回了手,无奈道:“那你们随便找个厉害点的符修都能看出来。”
不少武修门派都请修为深厚的符修、药修等等挂个长老的名头,就怕有人不怀好意暗下毒手。清风派和青山派颇有渊源,向来交好,一个光头长老便自告奋勇帮忙定罪。
李团拿出那张符,那光头一看见就抽了一口凉气。
看热闹的武修们也跟着惊叹。
“证据确凿了。”
“不愧是陈光长老!”
“最毒妇人心啊,不过是同辈不合,竟痛下杀手……”
光头摆了摆手,严肃道:“且慢,待我仔细查看。”
李团嗤笑一声,收回了符。
“不必看了,再看你也学不会,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画出此等充满怨气的符。”
旁边一个白眉武修问道:“怎会是将死之人?那画出的符岂不是不能用了?”
“是啊,这叫做‘回光返照’,有些武修垂死挣扎之时会迸发出特别强大的力量,这么说您能懂吗?”
那白眉武修不住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黯然离开了。
李团转头看向那长老,见他和青山派的人说了什么,接着就想让大家散了。
“不行,青山派平白无故污蔑我,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之前那个言之凿凿说她害人的人又跳了起来,被明伽的爹劈了下后颈,倒了下去。
终于清净了。
“这一回是我门派弟子考虑不周,也是见岑师受难,一时心急罢了,我代他道歉。只是话又说来,你也不该拿无用的符吓唬小儿。”
“逗他玩而已,他自己不知符修的本事,怎能怪我呢?”
不等对面的人回应,她扶住桌子站了起来,喊道:“可有药修在此?先看看岑师有没有救啊。你们可不能光看热闹不出力,武修都这样冷血无情吗?”
“岑师自然是由我们带回去医治……”
两个热心肠的药修打断了他的话,之前不言不语是因为门派内务旁人不便插手,可如今被栽赃陷害的人都这样说了,她们便跃跃欲试。
一群人又围着神情呆滞的岑师,但凡懂些药理的都在一旁出谋划策。
那两个药修道心甚笃,不理会旁人的胡言乱语,耐心扎了针。
只见岑师吐出了暗沉的血块,有了些平常人的样子。
“成了!成了!”
李团松了一口气,一时体力不支,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风露声扶住。
“不错,这样你的嫌疑就洗清大半了。”
“这是何意?”
“总有些意外啊,比如这位岑师醒来,一口咬定你就是幕后黑手……”
李团摇了摇头,她真是看不透这个人。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倒了下去。
渺月宗的一众师妹师弟围住了风露声,有人赶忙拉了几个药修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
“大师姐替小师妹挡了几下……”
好在风露声并无大碍,众人扶着她回屋休息去了。
一片混乱中,她看到门口站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朝她比了一个手势,接着消失在人群中。
李团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路追到镇口。
松雪就是用了那个手势,接着把她踹下了山崖。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李团停了下来,她实在跑不动了。
“符修都这么弱吗?才跑了多远就累成这样?”
李团抬头一看,那人坐在树上,还朝她摆了摆手。
“你……给我下来。”
“就不,上面风景挺好的,你也来看看?”
说着他就跳了下来,使了一张符将她送上了树。
“别动,万一掉下去就不好了。”
李团十分不自在,扶稳了树干,向这个陌生的男人问道:“你刚才比划了什么?”
男人又摆出那个手势,笑道:“跟你打招呼罢了。”
李团犹疑地盯着他,见他神色如常,只得点了点头,自己慢慢地从树上挪了下去。
看他一副挫败的样子,李团好心问他怎么了。
“这时候你不该跳下来然后由我接住吗?”
这家伙还委屈上了。
李团直白地说:“我讨厌你这种轻浮的男人。”
“别啊,你想进白玉仙宫吗?我那边有人,可以帮你的忙。”
李团翻了个白眼,她对这种厚脸皮不知羞耻的男人简直深恶痛绝。
“不必,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别来烦我。”
不知怎么的,看到那张脸就来气。
秋回楼已然乱成一锅粥,她得回去看着岑师,免得有人趁乱动手脚。
“我叫云昱,云熠就是我叔,你可认得他?”
李团瞪大了眼睛,何止认识,不久前还扎了他一锥子。
没想到云熠的侄子竟如此这般……
她转过身道:“你叔叔教过你什么叫谨言慎行吗?”
“不懂,我只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好吧。
云熠对她有恩,如今她没法面对他,敲打敲打他的侄子也算报恩了。
李团放出百来个催命虫,将云昱围了起来。
“庄周梦蝶,看看你能梦到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收回了那些萤火。
“如何?”
兰卿留下来的虫子能引人入梦,她自己试过很多遍,醒来总觉得对人生有了更多体悟。
不过梦中她看不到更多东西,有层雾一样的纱蒙住了她的记忆。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红了眼睛。
云昱刚想说什么,眼神忽然清明过来。
他连忙后退,一脚踩空摔进了河里。
李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云熠真是教侄无方。
云昱狼狈地爬上岸,抖搂掉身上的水,抱歉道:“之前真是失礼了,我说了那些胡话还请你别介意。至于云煜,我联系不到他,听说附近有渺月宗的人才来到这里。”
她心里一紧,云熠不会出事了吧。
云昱似是看出她内心不安,忙道:“他在宗门内失了音信,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兴许是去闭关了。”
李团松了一口气,转头问他那个手势的含义。
“你是在何处见到的?”
天缺崖的景色在她的眼前闪过,她想起了松雪和兰卿。
“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踹了我的人。”
云昱却摇头道:“不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又不肯告诉她答案了。
李团慢慢掏出了各种奇怪的符,看得云昱抹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