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店,陈医生灵机一动,说道“要不,咱们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打扫吧。”
“我还不饿,等打扫完再吃一样的。”
见赵风一门心思要去他家打扫卫生,陈医生有点慌神了,在脑子里思来想去家里有没有什么不便见人的东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但他依然没着没落的还在想啊想的。
进了门后,赵风果然看见一个不算脏的公寓,因为摆放物品很少,台面易于清理,家里也显得空荡荡的,陈医生先一步走进去,他有点紧张,像做贼心虚似的把地上的鞋子踢一下,或者凳子推一下。
“要不你先打扫客厅吧,我去把卧室的东西收一下。”说完,竟有些忙不迭的钻进了卧室。
赵风便从客厅开始打扫,出乎意料的,在客厅的桌子上,堆了好几大袋糖果,有水果糖,软糖,奶糖,花生糖,酸梅糖,各种口味都应有尽有,等陈医生从卧室里调整的自然些走出来了,一抬眼就看见赵风正好奇的盯着那些糖。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些糖就是他买来想给赵风的,可买的时候很高兴,但买回来后该如何送出去又让他很困惑,送给吴姐酥饼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窘迫难耐了,一想到要对着赵风惊喜交加的眼神,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乱跳,实在办法主动送出去,于是就放在桌子上搁置,一搁置就搁置了一个夏天....不知道有没有糖悄悄化掉了。
“呃,这些糖,是...”陈医生还想编个由头,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他父母都不在国内,也没有任何亲眷小孩。
“我能吃一个吗?”赵风却完全不在乎糖从哪儿来,而是盯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糖渴望的问到。
陈医生一愣,心上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拎起那些糖全都放在赵风怀里“都给你吃。”
赵风心里冒开了无数的花,她眼里一时间居然只有那些糖,幸福的抱了一会儿后,才喜滋滋的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乐呵呵的继续搞卫生,陈医生看自己成功把礼物送出去了,而且送的很合收礼人的心意,不由得自己也弯唇笑了。
赵风一心在打扫卫生,陈医生却拘谨的不像是在自己家,像是在陌生的酒店,赵风在客厅,他便躲到厨房,可在厨房里傻站了一会儿,只能悻悻的又回到客厅,赵风叫他如常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他只好左右环视,掏出一本专业书在沙发上坐着看,然而也不完全是在看,而是留了一大半心思留意赵风,看到赵风需要搭把手的时候,往往赵风头还没抬起来喊他,他已经走到面前伸手准备帮忙了。
“陈医生,你家里东西少,清理起来很快,只是你自己一个人住不觉得冷清吗?你橱柜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陈医生有点尴尬解释“喔...我一天三顿吃食堂...也不太有人来我家里,所以这些都没想过准备...”
赵风一抬头,看窗边书桌上堆了一堆写满字的纸张,弯弯曲曲的数字遍布其中,大约是陈医生自己在家验算公式的草稿“喔,你桌子上这些废纸还要吗?要我收起来扔掉吗?”
陈医生一抬头“废纸?”忽的他想起什么,脸色尴尬快步走到书桌边,自己忙不迭的把废纸叠起来,嘴上拒绝道“不,不用了,都是草稿纸,我自己收就行。”
那些是草稿纸不假,只是偶尔有那么几张混迹了陈医生深夜加班后的心灵放空碎碎念,他拿着笔想心事,不由自主的就想写下来整理头绪,如果仔细翻,也许有好几张,上面都写了赵风一天的活动轨迹和对他说过的话,此时他生怕赵风靠近,迅速把所有的草稿纸都收进书柜。
等赵风把公寓彻底清扫了一遍,已是晚上十点,赵风看见他家柜子边放着之前研究院发放的节日福利,也不知放了多久,是一袋小小的面粉,就打开用温水和了几个软和的小饼,用铁锅慢慢烙熟了,等赵风把饼拿出来给陈医生吃时,陈医生倒是吃了一惊,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出来为什么他家里会有饼。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饼,陈医生为了不尴尬就打开了宿舍里本就配置好的电视机,可他看得少,连怎么换台也不会,还是赵风接手过去研究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个新闻频道,在女主持人甜美稳定的播报声音中,有小小的温馨回荡在空空的公寓里。
“很软,很好吃。”陈医生夸赞道。
“嗯,我加了鸡蛋,要是你家有土豆就好了,可以炒一个酸辣土豆丝,加在这个软饼里会更好吃呢....以前女校常常拉不到善款,好几个月好几个月我们只买得起最便宜的土豆和白菜,什么醋溜白菜啊,炖白菜啊,腌白菜啊,还有清炒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泥,土豆丁,从早到晚,好多好多的土豆啊,有一天晚上宿舍里有人说梦话,她梦见一群大土豆追着她要吃她,吓得她在梦里大叫我再也不吃土豆了.....不过后来给女校捐款的人多了,我们就不用再老是吃土豆了,不过其实我觉得土豆还是很好吃的。”
赵风是笑着说这些回忆的,可听起来并不那么好笑,她似乎毫不在意的一边看电视一边继续吃她的饼。
但听到陈医生显然不这么想,他深深看着赵风认真吃饼的侧脸,眼神里情深似海...
茫茫夜色中,窗外掀起一阵小风,那白色的落地窗帘如谢幕的舞女的优雅摆裙,空气里有饼的香气,她在身边轻轻的笑,整个客厅里都充满了回声,陈医生几乎有点醉了....
他暗暗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但是没吭声。
等赵风收拾好离开已经十一点了,陈医生便执意要送她回家,回去的路上,也许是两人又多相处了几个小时,陈医生已经对尴尬免疫了,此时倒是不再踉跄了,行动步伐也自然了许多。
初秋的夜风还是有点凉的,两个人都穿着外套,穿行在如水的风中,许久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是赵风打了个喷嚏,陈医生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犹豫要不要脱下来给她穿,可他又纠结,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过于殷勤,显得他有点轻浮。
可当他真的下定决心准备那么做的时候,却没几步就已到了赵风租住的楼下,他只好收起自己好不容易勇敢做出的决心,装作轻松的样子跟她道别。
见赵风走上楼去了,他站在楼下并未离开,没一会儿,楼上有一扇窗忽的亮了,陈医生的心也为之一亮,他幸福又满足的看着那扇亮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抽烟的时候,陈医生也爱屋及乌般的看了那支烟一眼,心想这真是他此生抽过的最舒服惬意的一支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