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正毒,街上人影稀疏,路边的摊贩也寥寥无几。
苏岁晚将驴车停在路旁,疾步到小摊前坐下,拿起桌上水壶,掀开壶盖一饮而尽。
“老板,来一笼包子。”苏岁晚喝完,对着老板吆喝道。
“来喽。”老板将包子放到桌子上,殷勤道:“客观慢用。”
言罢,老板看了看阳光下暴晒的白卿尘,同情地提醒道:“小兄弟,你把你哥哥,挪到这伞棚下来吧。”
苏岁晚拿着包子的手一顿,目光循着老板的指向的方向看去。烈日下的白卿尘,端坐于轮椅上,风度翩翩,没有一丝狼狈。
赶忙来到车旁,苏岁晚声音带了几分愧疚:“不好意思,我把你忘记了,这就把你搬下来。”
这实在是不能怪她。白卿尘这两日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苏岁晚感觉和搬了个雕塑没区别,方才她又渴的不行,一时间就忘在脑后了。
“不必。”白卿尘的声音没有起伏,对苏岁晚的行为没有丝毫情绪。
虽然他感知不到外界,但是他这般俊俏的一张脸,晒黑了就变丑了,变丑还怎么勾搭世家小姐?为了白卿尘的人生大事,苏岁晚还是选择把他挪到自己桌子旁。
方才安置好白卿尘,又被一阵声音打断。
“歪,那个小子,把这个残废往边挪挪。”
几个身着锦衣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
这摊子规模很小,只有三张桌子,这几个男子,将剩余两张桌子占满。
苏岁晚打量了几人一下,打扮的人模人样的,估摸着来头不小,是不要与他们起争执的为好。
于是起身将白卿尘往旁边挪了挪,坐下低头吃自己的包子。
本来以为世界终于安静了,一直沉默的白卿尘却骤然开口,打破了这安宁。
“你们才是废物。”白卿尘语气肯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每人耳中。
闻言,苏岁晚瞪大了眼睛,赶紧拿一个包子,塞到了白卿尘嘴里。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黄衣男子站起来,抄起剑,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剩下几人见状也跟着黄衣男子走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开,眼见就要打起来,摊子不保,老板赶忙出来调解:“公子,看这位小兄弟也不容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苏岁晚灵机一动,顺着老板的话继续往下说:“这位大哥,我这兄弟脑子有毛病。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那人撇了白卿尘一眼,不屑道:“原来是个白痴加残废。”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傻子。二弟和他一般计较干什么。”
“也是。”那坐下的男子狂放地笑了两声。
几人回到位置上坐下。
苏岁晚松了一口气,内心暗想,她自小在阿姐的羽翼下长大,自认为就算脑筋简单了,白卿尘怎么比他还呆板木讷,口无遮拦。
“表哥,口下留德。”一个其中一个白衣服的男子开口说道。
“有你说话的分吗,去一边站着去。”
那白衣男子闻言,只好唯唯诺诺地站到了一旁。
苏岁晚注视着白卿尘,方欲告诫他几句,却见白卿尘嘴角微动,似乎又要开口。
苏岁晚眼疾手快,立即捂住白卿尘的嘴“你再瞎说我就把你丢外面去。”
拿开手后,白卿尘语气低沉稳道:“我没瞎说。”
虽然白卿尘修为尽失,但是心中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修仙者的修为实在是太过寒碜。
“这香山的新任掌门是个什么来头。”
“之前不是说,要让一个女的当掌门吗?一个姓崔的不是。”
“好像是那姓崔的修为不如现在这个掌门,就让给他了。”
“这两人都不行。”
“要是当年那个大师兄还在,哪还轮得到他们啊。”
“此话怎讲?”
“当年和魔族的大战。当时的掌门都被打死了。是刚出关的大师兄和魔尊势均力敌,相互封印了彼此,才换来多年太平。”
“据说,他是几百年来第一个修炼几乎成神的人。”
众人咋舌。
“不过听说魔族最近猖獗,那魔族是解开封印了?”
“据说是那魔尊身边的赤魅找到了肉身,给唤醒了。”
“那如今岂不是大祸临头?”
“非也非也,那魔尊人虽醒了,但是煞气修为被封印了七八成,难以解开。香山对付他们不是难事。”
众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赤魅来头值得好好讲讲。”
“是个女将军吗?”
“什么女将军,她就是那魔尊床上的一个床奴。”
众人惊讶。
“床奴本事这么大吗?”
“据说刚开始是床奴,太美艳动人,那魔尊便给他开了修为,如今修为惊人。”
“那让那魔尊都深陷其中,那这床上功夫了得啊。”
“那容貌何等绝色啊。”
“客观请慢用。”老板将菜摆好。
“呸,这什么玩意,这是给人吃的?”黄衣男子将刚送入嘴里的包子吐出来,一脸嫌弃。
“都怪那个小子,说什么这种小摊别有风味。”那几人看向站着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哆嗦了一下,脸上挂着无措。
那几人说完起身离开,白衣男子小跑几步打算跟上去。
领头的黄衣男子转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去,别跟着我们。”
白衣男子,脚步一顿,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这人看起来是被排挤了。
苏岁晚同情地看着白衣男子,招呼他过来坐。
白衣男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旁边,强撑着笑:“刚刚失礼了。我那几位表哥脾气有些急,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岁晚点了点头,说道:“没事。”
虽然阿姐从小就教导她,做人一定要睚眦必报,但是现在她也打不过他们,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怎么称呼?”
“姜正华。”
“你们是要去香山修仙吗?”苏岁晚想到方才他同伴的谈论,好奇询问道。
“是”
感觉遇到了同道中人,苏岁晚欢欣道:“我打算去香山修仙的。但是我是先打算投奔未婚夫,再去香山。”
姜正华愕然,疑惑地重复一遍:“未婚夫?”
苏岁晚点点头:“对呀。”
姜正华仔细打量了苏岁晚一番,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是姑娘。在下眼拙。”
苏岁晚眨巴眨巴眼睛,满不在乎地答道:“没事,认错很正常。”
阿姐从小就把她当男生养,觉得给她洗头麻烦,就一直剪很短的头发,这几年头发才留长一些,不过现在也只有两寸长。
两人相依为命,生活清苦,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瘦小羸弱,身材平平,难怪姜正华会认错。
目光落在苏岁晚腰间的紫色玉壶上,姜正华眼中闪过惊讶,问道:“琉璃紫?姑娘怎会有此物?”
苏岁晚低下头,将紫色玉壶拿起来,在胸前晃晃,道:“你说的手这个吗?”
姜正华羡慕道:“这可是神器,属实难得。”
苏岁晚惊喜地看着手中的紫色玉壶,答道:“偶然所得。”
这玩意是白卿尘身上的,她觉得好看,便要来戴,白卿尘直接赠与她。没想到这居然是神器。
“那这是干什么的?可以斩妖除魔?”苏岁晚请教道。
“这虽不是攻击性法器。可以化解净化煞气。若是能将此物发挥到极致,威力要胜过哪些攻击性法器”
苏岁晚惊喜地摩挲着紫色玉壶,张口欲问用法,姜正华的话却打断了她。
“不过看起来,姑娘不像是修仙者。怕是用不了。”
苏岁晚自信满满道:“等我开了灵智便可以用了。”
姜正华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苏岁晚看到姜正华复杂的神色,疑惑道:“怎么了吗?”
姜正华有些神秘道:“你非世家出身,开灵智怕是有些困难。”
苏岁晚垂下下眸子,片刻后又恢复神气,道:“虽说普通人能开灵智者屈指可数,但为何偏偏不能是我呢?”
姜正华耐人寻味地笑笑:“但愿如此。先提前恭喜姑娘。”
看着如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姜正华脸上也洋溢起微笑,好心提醒道: “你着腰间的两件东西价值连城,怕是会坏人惦记,最好还是收起来的好。”
经此提醒,苏岁晚觉得有几分道理,将这两件东西收了起来。
姜正华站了起来,告别道:“此刻已时候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苏岁晚看着姜正华越来越远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没问呢。”
“姜正华”
声音混在风中飘过来。
苏岁晚觉得苏岁晚这个人很不简单,面对刚刚那几人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方才谈话时又不像时那种胆小如鼠无脑之辈。
苏岁晚扭头,看着白卿尘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
白卿尘语气轻浮:“废物。”
“什么?怎么就废物了?”苏岁晚摸不着头脑。
白卿尘一字一句解释道:“他们都是废物,灵力低的几乎没有。”
苏岁晚有些苦笑不得,这人还挺小心眼的,带了几分笑意问道:“他们都是废物,那你的修为很高吗?”
白卿尘沉默,他现下本就不知原本修为如何,以心中直接来讲不免让人觉得他在夸大其词。
苏岁晚伸手戳了戳白卿尘的脸,道:“你个木头人。”
给老板付钱后,两人来到一处客栈歇脚。
看到门前的小黄花,苏岁晚贪玩地折下一朵,插在白卿尘耳边,高兴地哼哼唧唧地走进了门里。
找掌柜的开好房间,苏岁晚推着白卿尘正欲上楼,被一道声音阻下了脚步。
“这么好看个人,居然是个残疾,还是哑巴。”一道尖细的女声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