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工作的周末是折磨人的。
折磨有相思病的人。
常悠然打开姜江的对话框，从第一条信息开始，读了一遍又一遍，退出页面，左滑对话框，再轻轻右滑。幺鸡路过，手机被蹭掉，常悠然心头一紧，赶紧查看，还好还好，没误点删除，转头拍幺鸡屁股：“不许靠近妈妈的手机！”。
幺鸡……
走出家门，常悠然去看电影，四方八方都是情侣，腻腻歪歪的要多讨厌就有多烦人，常悠然看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我要投诉。”
“这位女士请问您哪里不满意？”
“空气不好，又酸又臭，你们电影院空气不流通的吗？消防合格嘛！”吓得值班经理送了常悠然两桶爆米花。
常悠然：“另一个要巧克力味的！”值班经理看着一身大牌的常悠然，一副送神的表情：“行行行。”
信息To范晓溪：[小程序，日料餐厅，5888元/位金宴套餐]
[发送定位]
[多久到？]
范晓溪：[20分钟]
常悠然：[10分钟]
餐厅除了贵没毛病，主要是没有随处可见的让人讨厌的情侣，进门时常悠然还很满意。
板前氛围好。
环境很漂亮。
服务很到位。
但是5分钟后，常悠然又开始很不好。
“你们音乐不好听，换个歌单。”
“筷子我不喜欢，有没有纯黑色的。”
“鹿角刀和筷子不搭，我不喜欢，算了，给我切好。”
“这个太凉了，温度不对。”
“柠檬皮为什么不切沫？”
范晓溪看不下去了：“你别找茬儿了行不行？你喊我来不会是陪你挨打的吧？”
一顿饭范晓溪一直在拍照，常悠然一直在叹气：“不好吃。”
“好吃啊，这个好好吃，嗯~~~好吃！”
“没味。”
范晓溪一个大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要不就联系人家，要不就好好吃饭。”
常悠然：“闭嘴。”
范晓溪：“真想给她直播看看你这死样。”
常悠然：“你不想和我绝交的话，最好老实点。”
范晓溪：“那你最好也老实点，别折腾人了，祖宗。”
范晓溪把常悠然送到家20分钟后，刚在地库停好车，熄火准备下车回家，又接到常悠然电话：“我家里有个虫子，你来打一下。”
范晓溪……“我TMD，心绞痛，常悠然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揍你。”
“先说头发不能薅啊，少。”
“造孽的玩意儿。”范晓溪把已经迈出的一条腿又收回到驾驶室。
所以这个周末，被折磨的还有相思病患者的陪床。
“嗯，朋友就是用来折磨的，不然呢？”
范晓溪试图让这个人反省，但常悠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周日晚上常悠然在家里转圈圈，拉着幺鸡跳舞：“欧耶，明天可以上班了。”
“明天安定精神科的号满了，后天，后天有专家号，我请假带你去看病好不好？”范晓溪划拉着手机屏幕，语气认真的询问。
***
周一早九点，常悠然到达办公室开始查阅邮件，接到常瀚洋秘书内线座机：
“悠然总，常总在办公室被警察带走，理由是涉嫌洗钱，需要配合接受调查。”
“什么时候的事？”
“常总进电梯不久。”
“派律师跟去了解情况。”
“收到。”
常悠然迅速看向楼下，刚好看到上警车的大哥。
现在是上班时间，大楼门口来往人员多，周围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
常悠然下意识掏电话，手机拿在手上，才发现这个电话不知道打给谁。爸爸在美国，大哥无法联系，自己突然变成了这艘巨船的掌舵人。
常悠然还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巨大的压力已经袭来。
如果大哥说的是真话，他没有主观授意进行灰色或违法业务，那么这大概率是个局。
常悠然快速冷静下来，捏在手里的电话重新放回桌子上。
9:30信息从外部被泄露：常氏集团高级执行副总裁，董事会成员常瀚洋涉嫌洗钱正接受调查。
15分钟，股票跌停板。
这个冷枪如果没有上周任璐的主动联系，确实会让人一时摸不到头脑。但现在常悠然几乎可以断定，这确实是个局。
消息泄露的非常谨慎，论坛马甲和打码的群消息截屏图，很难溯源。时间和开盘一致，对手准备充分且目的明确，这肯定不是任璐一己之力所能做到的，所以她最多是个引子。
持续响起的电话让常悠然无法连贯思考，大股东、董事会成员，相关干系人纷纷问候：“悠然，怎么回事？”，“悠然，你什么计划？”，“悠然，你得稳定股价啊。”，“悠然，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有没有洗钱？”，“悠然你联系你爸爸没有？”。
常悠然取消了今天所有原定会议，耐心在办公室接电话。
既然是个局，就不能自乱阵脚。
临近傍晚六点，常悠然通过关系辗转终于联系上了市公安相关领导，知道大哥是被人实名举报涉嫌境外洗钱并提供了初步证据。常悠然不意外，并表达了近期的情况，最后主动邀请调查组进驻常氏进行调查，全面配合。
有了初步消息，常悠然分别召见集团法务、财务、政府关系、公关负责人，布置对应工作，收集各方信息，以判断局势。
凌晨2点，常悠然对着公关稿逐字斟酌，次日8:30准时发出，表示常氏各项业务一直以合规为前提和底线，全面接受各项监管，目前正积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9:30股市开盘，迎来了第二个跌停板。
上午投资交易部汇报，复盘昨日市场，发现有人提前做空常氏，买了六天后到期的看跌认股期权，因为提前购买，单张价格极低，目前估算昨天一天有300倍收益。
中午常悠然临时安排了和集团总办高管班子的午餐会。
“大家都知道，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
常悠然首次坐在了会议桌的主位，但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轻松自如的给核心高管们同步当前情况：“虽然局势还不够明朗，但既然有人提前做空，就说明我们必须要备战了，不过呢我不喜欢防御战，被动挨打太窝囊，所以我需要你们，在这个时候发挥高管该有的作用，一要保持各项业务和团队的稳定运转，大军不能乱，要一切如常；二，我们要找机会进行反击，洗钱这个罪名我目前判断，大概率不会成立，所以大家要有底气，常氏有能力，你们有能力，我们有能力，打一场防守反击战。”
常悠然如平常般的语气说完：“大家呢，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等我消息，但是看样子，这段时间大家要辛苦下喽。”
常悠然笑着对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高管们说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愁容满面，渐渐轻松了些。
高管通气会后，常悠然计算着时差给常礼雄去了电话，汇报当前情况和自己的思路，向父亲要来了兵符，常礼雄给全体管理层发出邮件，请各位高管不留余力配合常悠然工作。
“去李叆家。”
***
“你状态还可以哦。”
“彼此彼此。”
“小叆，我哥可能是被算计了。上周我们接到威胁信息，要他让出一半的股份，所以就开始了内部调查，有些眉目，所以我特意过来，想让你别担心。”
“嗯，感谢你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些。悠然，你害怕吗？”
“很奇怪，一点也不怕。”
“我也是，这些事我从小见得多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跟我讲，你哥是我未婚夫。”
“嗯，我会的，虽然这次常氏先挨了一拳，不过我不准备乱出手，我要先看清对手在哪里。”
“你真适合在商场啊。”
“但愿我们这次能平安度过危机。”
常悠然虽然不害怕，但也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回公司。”
“然总，刚才姜总来电，她说找不到您。”关楠在回公司的车上跟常悠然汇报。
“啊？”常悠然查看自己的手机，确实没有接到姜江的语音电话：“她什么事？”
“主要是问您的情况。”
“你怎么回的？”
“就……照实说。”
“嗯。”
连续两天，各方都没有更多消息出来，谁也不肯先冒头，但常悠然知道，对手在市场上一定是有行动的，需要她去发现。15:00收盘，常悠然直奔投资交易部负责人办公室。
“常总，您喊我过去就好。”
“没事，有什么发现？”
“今天的复盘还没有完全做完，但是有一个家名叫聚牛股份的公司我们正在关注。”
“哦？”
“这家公司昨天和今天，合计买入了公司0.46%的股份，现在已经是咱们的主要股东之一。”
“研究下这个公司。”
“嗯，已经开始了。”
“5个小时够吗？晚上8点，先给汇报我一轮这个公司的概览。”
“好的。”
常悠然：“另外，按照新规，我们是不是达到股票回购的标准了？”
“我们需要和财务部一起看下具体情况。”
“好，晚上的会拉上财务，看下回购的可行性。”
“关楠，请法务部张总到我办公室。”
常悠然单刀直入：“我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悠然总，侦查期间，我们没有见到常总的可能性，目前我们以律师身份已接洽经侦，申请取保候审，但是侦查方向还不清楚。”
“不行，太被动了。”
“悠然总有什么想法。”
“找对人、做对事。人还不到关键时刻……”说着，常悠然拿起座机拨通了李念冬办公室的分机：“念冬，你叫上合规部的李总一起来下我办公室。”
“悠然总，这是想主动送线索？”
“总要碰一碰，才能知道方向对不对。”
在确定与经侦交互的工作后，常悠然直接开启了下一个会议。
“聚牛股份成立于2002年，早期是一家硬件服务商，现在逐渐发展为物联网公司，主营业务涉及数字视讯服务、金融电子支付、二维码移动电子凭证方面。”
“跟我们有合作吗？”
“和咱们公司没有正式的直接合作，但是悠然总，电子支付行业您知道的，各厂商在流程链条中承担不一样的角色，聚牛和咱们的第三方支付牌照公司有业务往来。”
第三方支付牌照。（国家发的支付业务许可证，好比开车驾驶证。）近年来，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第三方支付牌照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但监管越发严格的情况下，国内拥有牌照的公司不过几百家，接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放新的牌照。常氏集团在常礼雄时代以实业为主，对技术不敏感，大哥逐渐掌握核心业务后，技术团队才开始搭建，再加之常氏的电商占比是逐年增加的，错过了早期申请牌照的黄金期，卡脖子情况越来越明显。
聚牛股份、第三方支付公司、任璐。
这三个名字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常悠然的脑海里，他们之间有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