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二人又站在了那棵桃花树下。

    三个月前,是桃花正旺之时,如今已入初夏,桃花早已凋零。

    温雪抬眸看着容适的脸,他如今的模样有些憔悴,唇色有些泛白,目光黯然失色,瞳孔内微微有些血丝泛红。想来是查案与丧礼两头奔波,熬了不知多少个夜。

    温雪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容适也伸手覆在她的手上。

    今天的初夏温热得比往年早些,他的手却是透着凉意。

    她有些心疼,可“逝者已逝”这样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只得动了动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蹭了蹭,表示安抚。

    容适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向不大将情绪展示在脸上,可今日,他却有些绷不住。

    这一个月,他日夜煎熬,愧对于太后,也愧对于温雪。

    他分明是想做到最好,想成为那个能保护重要之人的人,可到头来,他没能保护好皇奶奶,也辜负了温雪。

    若是他足够强大,足够有城府,那今日这样的事便不会发生。

    今日,本该是他和温雪的大喜之日。

    “雪儿……对不起。”

    他有无数话想对她说,可看着她清澈的,永远充满希冀的目光,他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他始终反复在想,他失去了皇奶奶,若是再失去温雪,他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害怕、恐惧、担忧、焦躁……所有复杂的情绪,似乎汇聚成无尽的黑雾,笼罩在他心间,将他拉入深渊。

    “是我的错,我还是太弱小了……”

    话还没说完整,温雪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动了动,她伸出一根手指,置于他的唇上,温热的触感传向他微凉的唇。

    他顿时噤了声,眼眸颤了颤。

    温雪温声道:“子安,你已经做得足够了。”

    自小被群嘲欺辱痴傻的异于常人的少年,仅仅一年,便已可以足够立于朝堂,惊才艳艳。或许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他在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嗯。”面对温雪的宽慰,他轻应了一声。

    可是,他知道,不够。远远不够。

    他虽应了声,温雪却读懂了他眼中的不甘。

    她恍惚间,想起了上一世,她失去家人,在漫天大雪的皇城外,为平冤屈,整整跪了两日。

    他为她披上大衣,从雪地里将她捞起,看着她从歇斯底里,到形容枯槁,他从未说过任何安慰的话。

    或许是不善言辞,或许是知道,安慰的话说再多都是徒劳,所以他选择了自己默默强大,强大到足够可以保护她。

    可她从未懂他。

    温雪收了原本想说的那些安慰的话。

    她向他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一些,踮起脚尖,阖眼偏过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

    柔软温暖的触感袭来,容适猛然瞳孔一缩,仿佛一下子被人从深渊之中拖了出来,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消失,只剩下面前温雪绯红的脸颊,和含羞躲闪的眉眼。

    他刷地脸色泛红,苍白的面色瞬间有了血色。

    “雪儿,我们还未曾拜堂……”

    温雪又是踮脚,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封住了他的话。

    正是十几岁的少年,感受着心中悸动,容适想回应,却又一动不敢动,只能乖乖闭上了眼。

    这一次,温雪半晌才移开。

    “未曾拜堂又如何?难不成你不打算与我成婚了?”

    “当然不是,我的妻子只能有你一人。”容适急忙反驳。

    况且,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

    是他更害怕,如若他不够强大,温雪会不要他。

    温雪笑了,“那不就好了?婚书已定,你是注定丢不下我了。”

    她搂住他,在他耳侧轻声道:“在我心中,我们早已是真正的夫妻。既然是夫妻,自然是要共患难的。”

    容适回搂住她,埋在她的颈间。

    “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她对他这样好,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以放手,越陷越深。

    温雪心道,自是因为他已经用一世的悲剧,来换得了自己的信任与深情。只是他永远无法知道了。

    她自诩不是什么用情至深之人,在遇上他之前,她未曾对任何人动过什么真心,可看过他的情深意切,感受过那浓烈到可以生同衾死同穴的爱意,她竟是为之触动了。

    “大概是因为,一瞬触动,便在我心中留下了烙印,挥之不去了。”她回答道。

    “是哪一瞬?”容适好奇。

    温雪神秘地笑笑,“秘密。”

    温雪拉着他转移话题,“他们还在等我们呢,我们回去吧,你和太子殿下一同前来,定是还有要事相商吧?”

    容适点头,“是关于此次刺杀案的事。”

    温雪心下了然。

    “我们一起,定能查出真相,解决幕后之人,为太后报仇。”

    她语气笃定。这一刻,容适一扫这一月来的阴霾。

    他的雪儿,总是如此勇敢大胆,坚毅乐观。只要有她在身边,似乎就能面对所有苦难。

    仿佛他想做什么,她都会做那个可以支持他的人。

    前院正厅。

    太子正与温珩相商,便见到容适与温雪二人携手回来。

    看来婚事延期并未影响二人感情,四弟的状态如今看来也好了许多,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温雪与容适一同落座。

    温雪率先开口道:“这一桩刺杀,想必各位已经探查出了些许端倪,可否让我知晓?”

    “自然。”太子应道。

    “你们自大铭寺回京那一日,我收到皇城司紧急来报,北辽派出了一批刺客潜伏天启,于你们回京路上下手。”

    “于是我召集了一批禁卫军,快马加鞭赶来营救,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刺客身手十分了得,将他们一行人队伍随行的侍卫丫鬟几乎都射杀了。

    禁卫军赶来后,朝刺客逃窜的方向追了一路,最后只找到了一个已经服毒自尽的刺客尸首。

    他们查了那尸首,外形看不出是哪里的人,但是从服饰内衬来看,应当是北辽的人无疑。

    容适接着正色道:“然而,我查看了皇奶奶身上那一支箭,与其他人身中的箭所造的箭头并不相同。”

    “其他人身中的箭没什么特别,都是普通的柳叶形箭头,可唯独射杀皇奶奶的那一支箭,是四棱锥形箭头,且锻造的工艺与材料,要比其他的细腻数倍。”

    温雪闻及此,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我朝兵部或是军部才用的箭。”

    天启面对夏辽威胁,为抵御外族,所以特意设计了这样的箭,这是外族没有的工艺。

    可若是北辽刺客,怎么会用这样的箭?

    是为了嫁祸,撇清关系?还是当真有天启之人从中作祟?

    温雪与父兄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心下有了想法。

    温雪沉声道:“是二皇子。”

    太子投来沉重的目光,“大家都这般认为?难道二弟当真已经走到如此地步了吗……”

    容适没什么表情变化,似乎心中也已有答案。

    温廷叹了口气,将他们怀疑二皇子早已与定北侯勾连一事全盘托出。

    而众人,似乎也并不惊讶。

    容适道:“自上次土地税收一事后,我与温大人一同查了三司使背后的财路,那些不义之财,大多以赈灾补助的名义转移到了北部定北侯的封地。”

    二皇子一向自视甚高,他那些动作做得再谨慎入微,也并非天衣无缝。

    可是温雪却有些不解。

    “如若真是二皇子所为,那他针对的是谁,是子安吗?如若他所求是皇位,不应该针对太子殿下吗?”

    太子殿下闻言讪讪道:“或许是我身边常有精兵保护,在皇城之中不好下手吧。”

    “也或许……他就是不想让你们二人顺利成婚。”

    无论是为何,他手段狠厉已是事实,当前的时局也都朝着对二皇子有利的方向发展。

    现下若是追查不到与二皇子有关的证据,阻止他下一步行动,他们便始终处在被动之中。

    太子蹙眉,“不知二弟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恐怕已经离谋反不远,只是我朝一向轻武,若是定北侯当真起兵攻城,即使是做好了周全的防备,也难以确保防范能万无一失。”

    此时,温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犹豫着开口道:“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尚书大人但说无妨。”太子道。

    “一年前,小女擅闯太学藏书阁被二皇子殿下抓住那件事,四殿下可还记得?”

    温雪眨巴眨巴眼,想起了当时她和容适一起爬进太学围墙的样子,和容适对视了一眼。

    容适也是立刻想起了那时的事,不由嘴角扬起了一瞬。

    “记得。”

    可惜,他们刚进藏书阁没多久,便被带走了。

    当时温雪便觉得此事蹊跷,有诸多疑问,只是父兄似乎都没有再多提及此事。

    温廷道:“此事涉及内阁机密,因此未向各位提及。”

    他解释道。

    太学并非只是一个学府那般简单,太学内部还有一内阁机构,专门负责探听各类情报,解决一些无法在明面上处理的问题,据说还有一支极其优秀的皇家暗卫。

    此事只有皇上和几位重臣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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