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阿瑜,还在生气噶?”

    齐瑜扭头,看到但拓拘谨地站在小木屋旁,高大又壮硕的人此刻乖巧地看她表情,一声不敢吭的小地鼠模样。

    “哼。”

    但拓松了口气,肯理他就说明不严重,能哄好。

    “阿瑜,我错了噶,你莫生气。”他凑到齐瑜身边。

    齐瑜白他一眼:“没生你气……”

    但拓听了当即喜笑颜开,用手肘顶她的肩,故作神秘道:“阿瑜,你倒数十秒。”

    “整哪样?”

    “数嘛。”

    齐瑜望着湖面,百无聊赖地数:“十、九、八……”

    “七,六……”但拓也跟着一起数,眼睛亮亮的。

    “……二、一。”

    平静的湖面漾起波纹,圈圈点点的散开,一同铺洒的,还有五颜六色的烟花。

    砰砰作响的爆炸声紧随其后,但拓还是抑制不住地微抖。

    他这才知道,原来爆炸声真的可以不是炮火,而是烟火。

    但拓收敛情绪,移近些,蹭蹭齐瑜的肩膀,仰着头一脸得意。

    远方的烟花依然热烈,五彩斑斓的如同画卷展开在天幕,为暗夜点缀光彩。

    “你弄的?”齐瑜盯着天空的烟花,有些瞠目结舌。

    “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克了。”但拓戳戳她的脸,示意她闭嘴,“啷个了嘛,我不能买这个了噶?这不是你常说的,啥子浪漫嘛。”

    齐瑜哈哈笑起来:“可以啊,拓子哥。”

    她看着天上的花,看看旁边人笑得比花还灿烂的模样,不住啧啧赞叹。

    真是想不到,朽木开窍了,难得啊。

    “阿瑜,你是喜欢小柴刀吗?”

    “啥?”齐瑜表情瞬间僵住。

    “喜欢不喜欢噶?”但拓盯着湖面,也不看她。

    齐瑜有点没好气,她喜欢哪个他看不出来?想要赌气说喜欢,憋半天只是摇摇头。

    “小柴刀是朋友嘛。只是朋友。”

    但拓瞬间抬起头:“阿瑜,我喜欢你。”

    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齐瑜的耳膜被震得有些难受,她盯着但拓,无意识地发出声疑问。

    但拓以为她没听清,扬声呐喊:“阿瑜!我喜欢你!”

    “你声音小点!”齐瑜猛捶他的手,后知后觉地脸热,“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咋可能哦。想跟你一起生活,手牵手那种嘛。”

    两人扭扭捏捏地在小木屋旁磨蹭,远处烟花还炸响着,如同他们此刻擂鼓般的心跳声。

    “真的嘛?那你喜欢我好久了?”

    “当然是真嘞噶。也不晓得啥时候喜欢上嘞,反正就是喜欢了,看你跟别个说话心里都不自在。”但拓说着,又从兜里掏出枚红宝石,“鸽血红,我买不起的嘛,就给你挑了这个。吴老板说了,女娃儿喜欢红的。”

    齐瑜握着那颗红宝石,拇指大小,只简单打磨了一下,摸起来滑滑的。

    “到时候给你打个项链,或者做个戒指也行,我看她们有钱人都嘞样弄……”

    “但拓。”齐瑜打断他的话,“找到齐元后,我会回国的。”

    但拓没啥反应,点头:“晓得嘛。你来三边坡不就是为了找你妹妹,我就是说出来,憋不住了噻。”

    齐瑜握着他的手:“我也喜欢你。”

    “啊?”但拓慌了,“真嘞嘛!那,那……”

    “我们试试吧。”齐瑜摇着他的手。

    “好。”但拓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复。

    试试是什么意思?她找到妹妹还是会走对嘛?到时他会被丢下,被丢在三边坡。也不对,他本来就是三边坡的人,她回中国也理所应当,这里太危险,她不该待太久……

    尽管心里思绪杂乱,嘴却比什么都迅速,大咧咧地点头,小狗一样盯着她。

    齐瑜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退缩了一步,烟花声停止了,但拓贴近她几分。

    “……可以亲你嘛?”

    “嗯。”她点头。

    脸颊被轻轻触碰,转瞬即离。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无言看湖波荡漾。

    远处,草丛里放烟火的细狗和油灯,一个又拍死一只蚊子,一个盯着追夫河边的动静。

    “咋还不能走噶?”

    “拓子哥啥时候发信号嘛?”

    油灯率先走了,招招手:“细狗走咯。”

    “可以走了?拓子哥跟你说的嗦?”

    “两个人都搂到一处克了,还要他说啥子嘛。”

    细狗感叹:“拓子哥还几多浪漫嘛。”

    隔天,不对,应该是当晚,达班众人就知道了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之后对着两个人是挤眉弄眼,还有意无意将两人撞到一起,看他们面红耳赤地弹开,呼声更大地调侃。但拓乐在其中,齐瑜有时候被惹急了,怒气冲冲地骂几句。唯一可怜的,只有在一旁默默泪流的小柴刀。

    “小瑜姐,那割胶的事,你还克吗?”

    “去啊,为啥不去。你不带我玩了嘛?”

    “没有,就是拓子哥不是跟你在……我怕你不想克了。”

    “我跟她一道克。不准噶?”齐瑜还没回话呢,一边贼兮兮听墙角的但拓已经走了过来。

    小柴刀看他,眼眶都红了,弱弱道:“……可以嘛。我又没说不准。”

    但拓笑出声,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拽到一边来:“你个憨狗,到时让明哥给你找个媳妇噶。那句话咋说来着?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根草!”

    “何必单恋一枝花吧……”

    “管它啥子花啊草啊的,反正我和你小瑜姐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两情相悦,她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嘞,你不准搞名堂哦。”

    小柴刀默默心碎:“不会的嘛拓子哥,你拿我当啥人哦。”

    “好嘛好嘛,就是跟你说清楚咯。你放心嘛,”但拓捶一把他的胸口,“我肯定给你找个好媳妇噻。”

    “比小瑜姐还要好嘛?”

    “……你想得倒美,哪个能有阿瑜好?”

    “也对哦……那找个比小瑜姐差点嘞。”

    “哎呀好嘛,莫啰嗦了,等你喝酒嘞。”

    “但拓,别喝太多。”齐瑜在后头说。

    但拓笑得露出口白花花牙:“好嘛,就喝一点。”

    “哎呦拓子哥~”

    “莫喝多了嘛~”

    “去你的!羡慕老子就直说!”

    一阵嬉笑打闹,隐没在酒杯碰撞声里。

    .

    但拓对齐瑜好得太过火,无微不至都不足以形容。一同吃饭是不断给她夹菜的,剥虾剔骨任何沾上荤腥的事都不舍得她弄,往往她碗里都摞成山了,他还想着她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恨不得都捧到她面前。平日跑边水回来不是带个项链手串就是成箱的零食,堆得齐瑜住处像个小卖部一样,她总是自嘲其为“达班超市”,有时也高价转卖给嘴馋的细狗。

    这日子太悠长松散,她有时会忘记时间。

    达班里其实没有过生日这种习惯,众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就算庆贺了,刻意祝酒讲些陈词滥调的都会被调笑,在嘘声里赔酒了罪。

    齐瑜那次是个例外。

    但拓这次也是个例外。

    天将将擦黑,达班被夜色遮掩。

    今天反常地没有点灯,但拓已经摸出枪打开了保险栓。他警惕地四处游走,看着空荡的室内,一阵不好的预感升起。

    下一刻,堂中亮起一束灯光。

    他枪口直指:“你是哪个……”

    言语戛然遏止,眼前是竹木搭出来的一方小台子:满目艳丽花团里,齐瑜穿着水蓝色长裙,坐在竹椅上弹吉他。

    她唱:“我的宝贝,宝贝……”

    但拓脸红透了,所幸肤色深,眼神又装得好,没人看得出来。

    “……哎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

    一旁专心挥舞彩带呐喊的气氛组们纷纷疑惑。

    细狗:“咋个是美嘞?拓子哥不应该是帅噶?”

    小柴刀白他一眼:“心灵美嗦。”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齐瑜边弹着吉他边起身走近,绕着但拓转圈圈。

    但拓眼神盯着她,也不由自主地转,脸上笑意更甚。

    尾声落下,大家起哄让但拓切蛋糕,但拓推脱不了,切了第一刀就把刀往齐瑜手里塞。

    “你来嘛。”

    齐瑜笑他:“拓子哥,咋个还不好意思了噶?”

    “莫笑咯……”

    二楼旁观的猜叔眉眼弯弯,又看了一阵,直到底下的人开始“蛋糕乱战”,互相画花脸猫后,他才摇摇头进了屋里。

    “一帮小孩。”

    收拾完残局之后,堂屋内还有齐瑜和但拓二人。

    齐瑜指着他的下巴:“你这里还有……”

    但拓抬手蹭掉:“现在嘞?”

    “有嘛。”齐瑜指节剐蹭他的下巴,手一触即离。

    柔软的指腹触感让但拓慌了神,他眼睛眨呀眨的,盯着她,耳根都热了。

    “你整哪样啊……”但拓摩挲下巴,“我自个儿擦掉就行嘛。”

    齐瑜看得好笑,起了点坏心思,佯装不解,反凑得更近几分:“整哪样?整这样。咋了嘛,男子汉大丈夫,我摸摸都不行啊。”

    “你个女娃娃,咋好这样说话!”

    两人近在咫尺,齐瑜的心蠢蠢欲动。它激烈地在胸腔里跳动,河流一样欢快地奔腾。

    她想,这么多天了两人的肢体接触依旧停留在手拉手,小学生一样。

    她想,如果但拓害怕,那就她主动更近一步。

    她凑上前,轻亲他的嘴唇。

    微凉、微黏。

    但拓僵住了,回过神来后迅速退了几步,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拉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屋里走。

    “……太晚咯,你别在外头待到起。”

    齐瑜落后他一步,看着他通红的耳根,探头问他:“但拓,你脸红了吗?”

    但拓没有回复,脚步更急促一些。

    齐瑜痴痴地笑起来,前仰后合的。

    她得了乐趣,总爱逗弄但拓,言语和动作上都不落下风,甚至颇有再接再厉的气势。但拓不堪其扰,暗地里有些乐在其中面上也要装得不动声色。

    只是这装扮太过浅显而表面,她只消看上一眼,便留意到他通红的脸、躲闪的眸、猛烈跳动的心脏。

    真是胆小鬼,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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