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

    在夏风中相拥,

    顾不得过往的匆匆。

    在热浪中挥手,

    触不着倏尔的悠悠。

    浮生萍萍,故事盈盈,

    只道,城郭清,你我行……

    小城四面环山,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山城。

    山城里的夏天来得不早,五月下旬,才缓缓见着夏的影子。可说是见着了夏,他却格外暴躁,大地、树木、楼房都火辣辣的。街边几个孩童追逐着、玩闹着,小小的手心里牵着细细的线,线的那端拉着鼓鼓的气球,你追我赶、欢声笑语。他们真的很喜欢夏天。我这样想着,目光飘到了身前的小风扇 。夏天可真热。

    小城的夏是相似的,相似的事,相似的人,相似的相逢,相似的离别。

    ……

    鎏金的阳光从不远处的坡上透过三楼的窗户,映在铺满了各种书和试卷的桌上,金灿灿的。桌前坐着位少年,轻挑发丝,落笔不定。屋内的气场沉闷的“轰轰”作响。对着习题,不等少年多苦恼,门外便传来阵阵呼喊,断了思绪。

    “宁宁,去楼下的超市买几个鸡蛋,我上午买菜的时候忘记了。”

    声音很大,却有点不真切,仿佛空气都正烦躁着,不愿意继续履行它的职责。

    “好!”我扯着嗓子回应着,试图唤起懒洋洋的空气。

    “骑车去,快去快回啊!”

    这儿的夏天就是如此,什么声响都显得慵懒。

    妈妈的嘱咐渐行渐远。至于我,开锁、骑车一气呵成,迎着夏风,扬长而去。出门不远,就来到了窗外的坡下——此刻太阳正如一轮硕大的天幕悬停在高坡的顶端,很美,但面对着这样高的坡,我不禁苦闷起来——唉,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骑行”。

    卯足劲,我一股脑的向坡上冲了去——呼啸的夏风、奔涌的夏浪,仿佛与我融为一体,使我的身心得以短暂地从夏日的沉闷中解脱、从学习的苦海中抽离。

    坡上,几个孩童,仍在追逐玩闹,映照在蓝天下,他们的足迹向着咫尺的红日。奇怪的是,这轮红日,与初见时相比,竟多了一点残缺,一点不协调的残缺。这会是什么呢?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我,靠近些,再靠近些——我使出浑身解数——骑行所带起的风浪引得路边的孩童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所希望的并没有发生。

    这轮红日又恢复如初。原本的残缺在风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没有惊喜啊。

    紧握车把的手放松了,猛蹬踏板的脚停下了。此刻,傍晚的夏天的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庞,风中带着夕阳的最后的温柔,吹动了我心中的静静流淌的小溪,泛起阵阵不起眼的淡淡的涟漪。顺着风,我的目光转向右侧,在夕阳的残光下,你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平行的,四目相望着——那是我十七载岁月中从未见过的模样,暖暖的光披在她的肩上,巨大的落日,如人世间真正的神明,以洒向大地的无数霞光笼罩眼前的少女,像一只温柔的手正轻抚她皎洁的面颊。

    我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油然而生的依恋在心中逐渐泛滥。但是,本能告诉我,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当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而被给予白眼。几乎是慌张地,我重新启程,试图逃离这块尴尬的土地。等前行数米,我试探性的回望,抬起的手在空中挥动着,可少女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光明之中,只留下阵阵余香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站在原地,愣了愣——的确,没有了。

    回过神来,我重新向前驶去,继续执行妈妈所嘱咐的任务,身后,孩童牵着的气球在夏风的推挤下慢慢靠在了一起,沐浴着日光,俯瞰着你我。

    ……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星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傍晚的场景——很美,霞光如此,玫瑰亦如此。

    ……

    短假结束返校后,我一直在班里暗暗地寻找机会,试图从一些消息灵通的同学手里打探到关于那个女孩的讯息,结果,毫无意外,都没了后续。我也曾将这些事向我的好哥们诉说,可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句的调侃。

    六月,是快节奏的。每逢这个时段,我会站在走廊的栏杆旁眺望,看着即将离别的学长学姐们互相调侃,看着仍然守望的老师们彼此慰藉,看着还未分离的我们嬉戏打闹……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使当时的我是无感的,回想起来才体悟到这种感触。不等我过多思量,教室里传来了卫生委员——刘涛的招呼声。

    “杨宁,快过来帮帮忙!那边的窗户就交给你去擦啦。”

    “好,这就来。”

    ……

    完事后,我坐在座位上,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在桌面上,映在我的瞳孔中,亮堂堂的,尤其教室的门,仿佛化成了天堂的入口,引得我出神。再回过神,只耳旁充斥着刘涛呼唤我一道回家的催促声。

    高三会是怎样的,当时的我是好奇的,也有过很多的猜想,忙碌?紧张?又或是其他什么模样?未来的事又怎么猜得准呢?摆在眼前的,是逝去的高二,也是滚烫的十七岁。

    高考三天,宣告着结束,也象征着开端。

    当生物考试的收卷铃声响起时,我知道,我已是一名完全的高三生了。可我的脑海中,始终有些不该属于这个阶段的念头——她,还在吗?

    在此后七月短暂的暑假生活中,我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孩。也许,只是一种幻觉吧,只是我太想在这相似的高三生活中寻找到不一样的惊喜吧。毕竟,生活,实在是太普通了,尤其是在这个本就普通的小城中,普通到生活的走向是可以预测的、未来是清晰的,甚至与儿时听过的许多故事是雷同的。

    ……

    八月十二日,我回到了学校。

    一路从校门走到教室,我的心里多了一丝忐忑,也许是因为走过了那扇门,我就是一名真正的高三生了,他虽有少年的稚嫩,却失了少年的幼稚,是我从不曾触及的心境。小学毕业时,我们懵懵懂懂,随着安排进入不同的中学;初中毕业时,我们一知半解,随着安排进入相同的高中;而如今,高中迎来了尾声,我们初有感悟,却要随着选择进入不同的天地。

    教室里,人声鼎沸,假期的各种所见所闻在此刻如洪水猛兽般向我耳边冲来,嘈杂无趣。

    “杨宁,你作业写完了吗?听说老陈今天要检查作业。”胡千耀 率先挑起话题。

    “肯定写完了啊,他那么卷。”周桢回答到。

    “都是最后几天胡写的。”我无奈地辩解到。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才不信。”两人异口同声到。

    面对这种情景,我一向束手无策,只好转过身来开始清整书本。交谈声仍然持续着,或者说,整个班上只有那几个常年名列前茅的学霸在自顾自地刷题。至于我,我属于另一类,借着闹哄哄的背景,肆无忌惮地与周边的同学交流的那一类。现在看来实在是奇怪,明明生活是如此普通的,可与伙伴们分享时却似乎是多姿多彩的。或许,这也是高中生特有的?

    不知是从哪一瞬间开始,整个教室都陷入了沉寂当中,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只有窗外不停的“知了知了”。在慌乱中我微抬起头,视线的中断处一个威严的身影矗立着,像名傲视群雄的将军在审视敌手一般,这个人,正是我们的老班——老陈。老陈,平时不会轻易现身,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战场”上搏斗着,人虽已至中年,却始终保持着一名高三生应有的作风,可谓老当益壮。然而,这种安静并不长久,自老陈向办公室迈去起,教室里细细碎碎的声响又重新冒出头来,不幸的是,他似乎深谙这种套路,打了一个回马枪将那几位心存侥幸的同学抓了个现行并给予了严厉的批评,自此,下午的自习得以安静的进行,直到夕阳在傍晚时迸发出最炙热的火焰 ——宣告自习的结束。

    之后是晚餐时间,我仍旧同刘涛一道,平淡无奇。

    ……

    晚二下课后15分钟的课间休息,是大家不能放弃的自由时刻,操场上的人流在此时达到顶点——有的在操场上跑圈锻炼,有的在草坪上散步发泄。还有一类人,他们倚在走廊的的栏杆上,三三两两甚至一群人簇拥着,时而眺望远处的操场上人流涌动,时而转向对面的教学楼观察教室里人的一举一动。我呢,大多数时候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过,总归是算不上那儿的“常委”咯。

    “毛哥 ,你在这干嘛呢?”

    “没干嘛,倒是你怎么舍得来这?”

    “我好无聊啊,出来休息下。”

    “今天晚自习又睡着了,”(苦笑)“开学这么早真的服了。”

    “晚一?高三开学一直都是这样的。”(无奈)

    ……

    现在想想,这样平淡的交流是否会成为一种奢望呢?思物思人,惟心惟言,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当时的日光渐渐消散,明明的月华洒向归途,空荡的街道,泛黄的街灯,偶尔两三人并排走过的行人道,点缀着羞羞的银白,遮不住地上的零碎,也盖不住人上的憔悴。听过一句话,“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泪就不会掉下来”——视线外,是白月光、橘黄灯,是闪闪的泪珠挂在模糊的脸,是记忆的回响,在现世的重现,是不复的过去,是崩坏的现在。

    月底,我们迎来了一场开学考,宣告着最正式的高三。

    八月,是火热的,却冷清地过了。

    回家的路上,我与刘涛并排走着,他考的也不尽如意,但在他的学科组合中仍然是名列前茅 ,故而他虽然有点不高兴,还是在尽力安抚着我。我与他只是短暂的同路,总会留一段我自己走——正是离家不远处的那个大坡。

    与五月时硕大如天幕般的夕阳不同,今夜的空中繁星点点,好不惹人欢喜,可微弱的星光能拿什么来修饰行人道上的片片漆黑呢?只能赏着星光,无助地游,抬头仰望控诉新月的愁。

    回到家里,母亲并未过多表达,叮嘱我要好好休息后便睡去了。

    点孤灯,照不寐,又是一朝明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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