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园。

    我躺在寝室的床上看书，两个男生结伴推开铁门，他们闲聊着走进来，其中一个男生偏高瘦，长相硬朗，叫陈俊杰；另一个男生留着过肩的长发，打扮得精致凌厉，叫罗子昂。

    他们是我在园区的舍友，我们相处了两年之久、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兄弟。

    华东勤工园区，也叫华东大型特殊群体收容区，占地一万亩左右，相当于一个微型学区的大小。

    近十几年国家老龄化加重、致使劳动力短缺，于是国家首创“华东勤工狱园”作为实验基地，用于拘管那些具有特殊犯罪行为的青壮年群体，以怀柔政策和管制教化代替刑罚，企图创造一个“狱中社会”来隔离这些游离在法律界线、定义模糊的特殊份子。

    按规定，这里的“犯人”们需要依照园区制定的勤工条例来提供劳动力，并且每个月都需要缴纳等额的勤工时来维持园内基本生活，如果有人没能在规定时间内上缴勤工时，将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

    不过，与传统监狱不同，园区的初衷是为了矫治违法份子的犯罪行为，并保证他们不会丧失重新融入社会的能力，于是园区的打造过程与外界几乎无异，犯人行动自由，各种基础设施完备齐全，像是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乌托邦，在这里待得久了，就算是一身反骨的鬃狗也会渐渐模糊“生存”和“服役”的区别，甚至偶尔还会忘记自己是被关在了一个无形牢笼中的事实。

    开始我并不认同这一点，直到待在这的两年，我见识到无数人因为日复一日的生活而变得固步自封，他们将自己困在那无穷的一点之上，逐渐在时间的洗涤下尘封沙化，我终于明白了园区建成的目的，那就是将人性物化，然后再摧毁，便能从此迎来新生。

    可现实真的能和它的初衷一般顺利吗？就算将鹌鹑蛋壳上沉淀的色素洗刷干净，可芯子里的东西依然不会改变。没人能从光鲜的外表确认里面的蛋液是好是坏、是干净还是腐臭、是清澄还是浑浊。

    好比一颗坏苹果，菌丝早已蔓延到整个果体，而我们只将肉眼可见的腐烂处挖去。实际上只要再搁置一段时间，未被剔除的菌丝很快就会再次冒尖。

    ——那照你所说，该如何处理这颗坏苹果？

    我想，除了将整颗坏苹果抛弃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