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了。”
宣溶换完衣服在店里转了两圈才发现两个少年早已经出来了。
杭云安没有多想计忱文的话,回过身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小姑娘。
偏棕的长发用蓝色的发带简单地编着,雾蓝色的裙子柔和,清雅。
她的脸洗过了,也没有胭脂提色,营养不良的面庞露出来,肤色看着更黄了。
“不太适合你。”杭云安摸着下巴,诚恳评价道。
宣溶看着鞋尖。
她不白,穿着不好看,她知道。
但她就是喜欢。
“挺好看的。”计忱文上前拉她的手,“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是最好的。”
“走吧,继续赶路。”
他拉着宣溶向停靠一旁的马车走去。
[弹幕:神君这么温柔的吗?]
温热踏实的触感自手上传来,宣溶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只拉着自己的手。
悯西城的主城区离得不远,大概下午就可以抵达。
他们要先去太常寺卿的张家,也就是时烨母亲的娘家。
宣溶不知道这些职称对应的都是些什么,就只知道到了张府后,每一处小花园都有摆放一个小祭坛。
“原来你还是有一点背景的。”杭云安抱着剑闲闲走着,时不时观察四周,“印奚国的张家是出了名的悬乎,怪不得你时家落难,母家依然能够好好的。”
计忱文沉默着,目光落到花园最中间的一棵桃树上。
桃树被单独种植在一大块绿皮上,正值夏日,树叶茂密碧绿,树枝上还挂着许多木条签。
“你还喜欢算这些?”杭云安凑上去,翻着石桌上的签桶,以及一些写写画画的物品。
“从前是不喜欢的。”计忱文看了眼在一旁发呆的小姑娘。
杭云安搬了个凳子,坐在桌前快速写着,写完又双手合十祈祷。
“他在干什么?”宣溶无聊地趴在栏杆上。
“求签。”计忱文边答边招呼后面的小厮过来,吩咐完后又问道宣溶,“你要求一个吗?”
“这个可以求什么?”
“姻缘。”
宣溶想了想,“算了吧。”
“好。”计忱文扶着栏杆,思绪飘远。
那时刚入秋,清凉的风吹得不燥人,小姑娘独自一人趴在桌上写写弄弄,随后求愿摇签盒。
他走一旁走过,见她摇出来后拾起来瞥了眼再塞回去继续摇,摇了好几次,终是无奈地向他走来。
“时烨,这个是不是有不准的呀?”她挠着头,很苦恼,“我摇了好几次,出来的字都是不一样的。”
“是会不一样的。”他答道。
“我见你从来不算这些东西,你都不信,那我也不信这些吧。”她嘟囔着,闷闷不乐。
当时他不知道她摇的是他们之间的姻缘,无一例外是下下签,只不过每次带的判词都是不一样的坏。
而他没有告诉过她,他不是不信这些。
印奚国的张府,是凡间离判岳府星宿最合宜的位置,诚心算的结果不会有误。
“下下签?!”
杭云安爆发出一声怒吼,猛地将签摔在地上。
计忱文平静地看着他愤怒着急的模样。
杭云安为什么会这么失态,因为他知道在这里算的,不会出错的。
“时兄弟,敢问白乌恬何时与那五皇子成婚?”杭云安一改先前嬉笑玩闹的模样,提着剑跳到计忱文身前,眼中皆是偏执。
“大概还有三日吧。”计忱文确实有好好回忆地给他算了时间。
杭云安抿了下唇,冲他作揖后如一阵风卷走消失。
宣溶有些被吓到了。
[弹幕:溶溶不要害怕,云安弟弟是有些偏执狂在身体里的,对于他来说,下下签加上廖梧恬人间成婚,意味着他和廖梧恬再也没有可能了。]
宣溶点了点头。
情情爱爱的,她不懂。
但是她明白一点,便是若真心互相喜欢的话,像杭云安与廖梧恬认识这么久的,早该在一起了。
宣落城的适龄男女都是这样,看对眼了没多少天就常常腻歪一起。
“走吧,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没有好好吃上一口饭。”计忱文点了点宣溶的肩膀。
宣溶站直身体,礼貌笑了笑,“其实跟着你们在路上已经吃的非常好了。”
好的她甚至不太好意思住下来。
她又低下头,显得不是很自在。
计忱文没有吭声,抬手引了下路。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间膳房。
刚坐下,三俩个小厮便将精致热乎的饭菜端上桌。
宣溶没有动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计忱文的一举一动,见他动筷了,才开始埋头吃。
也只有她低头吃着,计忱文才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吃的开心的模样,看着她因咀嚼而轻轻晃动的头饰,一摇一晃的,晃到心里升腾出暖意。
“在这里不要太拘着。”计忱文换了双公筷为她布菜。
鲜嫩的鸡肉落到碟里,宣溶停下扒拉米饭的动作,被他袖子上的血迹吸引了注意力。
她知道,那晚他受了很重的伤。
她也一直在忽视。
因为不想和他有其他的接触交流。
宣溶心虚地垂下眼眸,嘴里的饭突然没了味道。
爹娘说过的,给外面小朋友分糕点的时候每个人都要给到,不然没有得到糕点的小孩看着其他小孩吃会很难受的。
她找到了药草,只顾着眼下利益,去刻意关心杭云安。
那时烨的心里会不会很不好受呢?
她不仅没有把“糕点”给“饿肚子”的时烨,反倒都给了不是很“饿”的杭云安。
甚至说时烨不像好人。
时烨还如此不计较,倒让她不太好受了。
“味道不好吗?”计忱文看她呆傻傻地盯着桌上的菜,有些不安。
“没有。”宣溶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反应过来,看着碗碟上堆的吃的,快速往嘴里塞。
塞完,爬起身向外跑,嘴里含糊不清,“我一会儿回来找你,饭菜留着晚上我还吃!”
“诶?”端着饭菜的小厮来到房门口,见人跑了,自家公子也起了身,“公子,还有两道菜,还?”
“晚些再做吧。”
小厮瞥了眼他面前的碗碟,“可是公子还没有吃几口呢。”
“不饿,等晚些再说吧。”计忱文说完,便寻着宣溶的方向跟去。
张府的内部构造还算简单,每一块的布置风格不同。
宣溶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一遍就找到了大门。
她进出没人拦着。
[弹幕1:溶溶人生地不熟的,就不要在外面瞎转了。]
[弹幕2:所以宣溶想做些什么?]
宣溶边朝郊区走边低声回答:“看看附近有没有生忌草。”
这种草对付妖兽咬的伤口有奇效。
[弹幕1:我记得有提到过,北山脚会有这些奇异的植株。]
宣溶点点头,她正走的方向就是北边。
眼前的弹幕依旧时不时跳出一些建议。
她发现先前说自己坏话的少了许多。
大抵是都想着讲坏话也不会当人面讲吧。
天色不算晚,宣溶顺利找到生忌草往回走时正好夕阳将要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可疑人。
朝主街道的路,人烟稀少,她想是潜意识紧张下的错觉,便壮着胆子边走边唱起了歌。
[弹幕:哎呀,溶溶唱歌还是很好听的。]
被夸了……
宣溶捏着草,脸上笑盈盈的,欢快地奔跑在平坦的路上。
来到主街道,朝张府方向走去时,宣溶瞧见右手边巷子里,一身青色的少年翻过墙,朝与她位置相反的方向跑去。
是杭云安。
宣溶加快脚步,顺带瞥了眼这座院楼。
“茗具轩。”她念叨牌匾上的字,余光中二楼的窗户闪过一道粉色的身影。
[弹幕1:啊啊啊是女主出来了!]
[弹幕2:终于看到白乌恬了,可是怎么只看到一片衣角?也不知道杭云安找到她会不会改变什么剧情。]
白乌恬……
宣溶攥紧药草,沉默地走开。
青缪宗宗主的女儿。
七年前的事情是否知情呢?
回到张府,宣溶还是心神不宁,她想着将生忌草给府中的人让帮忙带与时烨,却在府门最近的小桥上遇到了他。
许是也发现衣服又被血染脏了,又换了身浅蓝色的衣裳。
天色已黑,府中点了灯,少年站在桥上看荷花,侧脸被灯光照的十分柔和。
宣溶突然想长得这样好看的,为什么不是所谓的男主?难道廖梧恬并不喜欢这样长相性格的吗?
她站在桥下没有动,计忱文先转过身问她:“下午去了哪里?”
宣溶摊开手向他展示生忌草,“给你的。”
“给,给我的?”
计忱文怔了下。
他以为是替杭云安采的。
“抱歉。”宣溶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眼珠子侧着看向一旁的灯笼,“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坏人,就是我觉得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所以第一次见面便很突然?”
“宣溶。”计忱文走下桥,来到她的身前,垂眸看着她闪躲的眼神。
他抬起双手,僵了半晌,最终落到了她的手心,接过已经被攥皱的生忌草,“你不需要和我说抱歉,是我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