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裕富回到车外,低声道:“青淮姑娘,东家这是同意你跟着了,放心吧。”
马车内,李沅撑着脑袋,不得其解。陈仰之竟是个商人?当朝重农抑商,商人是最卑贱的阶层,以陈仰之的身份做个官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
由于山林僻静,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着。
看清眼前景象后,她猛地清醒。
“哟!这还有个小娘子哈哈哈,兄弟们快给老子抢过来!”
闫桉把李沅护在怀里,以一敌十,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山匪人数众多,再这样下去指定凶多吉少。
“小心!”
眼见闫桉身后两个人齐刷刷向他砍来,腹背受敌的闫桉皱紧眉头,用力将李沅禁锢在怀里。
在暗处的随云举起手,正要落下。
刀光剑影间,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唰唰”几刀,人头落地,干脆利落。闫桉顺势把剑刺向眼前慌乱的的土匪,“噗呲”一声,溅了他一身血。
随云放下手,预示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土匪头子看局势不利,立马大喊:“撤!快撤!”迅速向山中逃去。
李沅赶紧扶着闫桉,“没事吧?”
“没事,都是小伤。”
陈仰之从王裕富身后出来,弹了弹衣角的灰尘。他对黑影摆摆手,黑影如烟般散去。
“这都是你的人?”
陈仰之看了一眼满身是伤的闫桉,又看了一眼只血未沾的李沅,不答反问:“他武功可不比我的人低,真的只是一个商人?”
“你不也是一个商人?有一些防身的本事,不是很正常。”
李沅微褶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
节度使在查她,保不齐陈仰之知道多少,万一再联想到她……
好在陈仰之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又回到城里,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馆。
“这样耽搁下去,这批货怎么办?”
陈仰之喝了一口客栈的茶,“怎么这么苦,让人换一个。”
王裕富在房里踱来踱去,就差飞去西海了,“东家,你怎么就一点不着急?”
陈仰之云淡风轻地放下茶盏,“明日我们先走,走川县。”
王裕富低头沉思,“川县流民依然很多,我们这样去,怕是不安全。”
“走川县缩短时间,才有可能按时到达。”
自然不仅是这个原因,这单生意就算做不成也没有多大损失。
前几年国内多地闹旱灾、洪水,川县位处盆地,百姓富裕安康,导致大量难民逃到川县,朝廷常年放粮赈灾也不奏效。有人认为是知府贪了粮食与钱财,但朝堂换了知府后,情况反而每况愈下。
可正因如此,川县百废待兴,百姓生活质量不高,城内存在着难以估计的商机。
王裕富劝说不得,只好应下。
“时辰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王裕富刚走,侍卫长春进来道:“郎君,住宿都安排好了。”
陈仰之起身,若无其事道:“我去看一眼。”
长春挠挠头,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只看郎君和王裕富打过招呼,径直向前而去,“青淮住这?”
长春点点头,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陈仰之对着门敲了三下,开门的却是一个男人。
“陈郎君这么晚了来房里有何事。”
陈仰之看着他,面无表情道:“白天看你受了伤,没事吧。”
闫桉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握拳道:“劳烦陈郎君挂怀,在下无大碍。”
按理说这个时候陈仰之应该礼貌离开了,他也是这样想的,“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谁啊?”
听到声音陈仰之又把头转回去,一抹姝色映入眼帘。半湿青丝披垂在女子腰迹,一根束带搭在纤细的腰身,白色寝衣外罩了件淡紫色薄衫,松松垮垮,未施粉黛的脸颊霞红,像洗净的蜜桃。
陈仰之直勾勾地盯着她,李沅愣了愣才想起她现在露出的是自己的面容。每晚睡觉前她都会取下面具,用水清洗一番。
担心有其他人路过,她直接对陈仰之说:
“你先进来吧。”
陈仰之带上门把后李沅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受伤。”
“就这个?那你可以走了。”
陈仰之连忙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事情。”
李沅把头发拨到胸前,低着头拿梳子轻轻理顺,“什么事?”
“闫桉不是受伤了吗,虽说是小伤,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觉得有必要给他新开一间房,让他好好休息。”
李沅梳头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陈仰之,此刻的他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让人看不懂他的真实想法。
李沅没拿梳子的那只手摸着心口,气若游丝道:“郎君不知,今日我受了惊吓,闫桉就在这陪我吧。”
以往她和闫桉都是分房的,可是今日不同,陈仰之的暗卫就在附近,方才她让闫桉去买东西时,通知随云不要跟的太近,以免被发现,如此一来,闫桉必须在身边保护自己。
陈仰之见她宛若西子捧心的模样,没来由笑了笑,“恕我多嘴,二位如今尚未成婚,男女有别,礼不可废。”
看着陈仰之一脸正经的样子,李沅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多嘴还要说?不知道这样很讨嫌吗?
但她还是轻声细语道:“没有人陪着,我会害怕的。”
“我在外面陪你,行了吧?”
李沅放在心口的手慢慢收紧,似笑非笑,“好,甚好。”
陈仰之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了门。
李沅继续把头发擦干,将湿帕晾在架子上的面具旁边。好在面具薄如蝉翼,不用考虑烘干的问题。
正要去床上睡觉,李沅突然听到什么窸窸窣窣,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她有些害怕地拿过桌上的蜡烛,一照。
“啊!”
她瞬间腿软倒到地上,一条细细长长的蛇听到动静向她转过来,口吐信子。
“闫桉!”
李沅以为自己喊的很用力,但其实声音小到只有门口才能听见。
陈仰之是个夜猫子,现在这个时辰正是他平日里夜游的时间。起初他听到里面的声音,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靠着门问了句“怎么了?”
结果不但没人应,又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呼喊。他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撬锁不成,猛地踹过去。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一烛倒在地上的光影,隐隐约约照在女人脸上,煞白非常。
目光一转,一条拳头粗细,长如堵水管的不知名大蛇正朝着他的方向转过头来,打量着他。
陈仰之吓地一哆嗦,本能想往外跑,但是看着地上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浑身寒颤的女人,他不知从哪来的胆子,迅速跑过去把人拎起来,拼命向外跑。
索性他的暗卫来的很是时候,在他们刚逃出房间时就瞬间冲进去,持刀落下,房里没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李沅转进陈仰之的怀里,不敢看这一幕。
她怕蛇,准确来说,是怕一切长相狰狞有毒的动物。
敌人尚有谈判的一线生机,可是听不懂人的毒蛇除了武力没别的方法可以取胜。
“不要怕,已经死了。”
陈仰之自己都吓地腿软,但只能装作胆大地安慰她。
隔壁房里的王裕富听到动静,穿着单衣跑了出来,手上提着鞋靴。他没看见凶恶的大蛇,只见陈仰之的怀里,抱着一个.....一个女人?尽管陈仰之尽力挡着她的脸,王裕富也敢打赌,这是一个美女。
“东家,这……这。”
他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女子是怎么来的?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不是青淮姑娘的房间吗?
李沅发现王裕富后就从陈仰之怀里退出来,“对不起,惊扰大家休息了。”
王裕富听到这声音,瞪大双眼,“你是……你是青淮?”
李沅没有回答他,直接对陈仰之说:“我去闫桉那屋睡吧。”
陈仰之立马拦住她,“去我那屋吧,他在最外面那屋,既然白日受了伤就让他好好休息一夜。”
李沅忍不住怼他:“若不是你把他支走,我至于这么害怕吗?”
陈仰之也不甘示弱:“难道刚才不是我救你出来的吗?你有没有良心?”
王裕富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他记忆混乱了吗?青淮不是有六个月的身孕吗,怎么现在完全看不出?还有她和东家不是今天才认识吗,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
两人闹了一路,到房间外李沅还在说:“说不定就是你把那些土匪招惹来的,明明我们前几日走的好好的,你一来就处处都是问题......”。
“穿着,免得感冒了。”
陈仰之绕过李沅去开门,她摸着自己肩上的衣袍,阴阳怪气道:“我进屋了,你才知道给我披衣服?”
陈仰之呛得不行,“那我不冷吗?给你穿了我穿什么?”
其实是他忘了,谁叫她刚刚和他闹来着。
“谢谢你。”
李沅知道他刚才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听见她诚心地道谢,陈仰之反而有些不自在,“你睡床上吧,我就在椅子上凑合睡。”
虽然李沅很感谢他,但并不想和他独处一室。
“你不是说男女有别吗?怎么,你不是男的?”
陈仰之深吸一口气,“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你就当我是你的贴身护卫。”
“就你?护卫?”
陈仰之听这话本来是不高兴的,但是猝不及防看见李沅红着脸对他笑脸盈盈,顿时错开眼,“哼”了一声。
他知道,她脸红完全是因为刚才被冻着了。
翌日一早,所有人整装待发。
李沅对原来这个屋子还心存余悸,用最快的速度系好包袱。
“扣扣扣”
“青淮姑娘,不好了,我们刚刚去闫桉的房里才发现,他浑身滚烫!”
李沅连忙把包袱递给冯凌,来到闫桉的房间时他床边已经围了几个人。
“青淮姑娘,你别急,郎中马上就来了。”
李沅靠近,才发现闫桉的床上还渗着一片血。
她昨晚被吓着才没有想到,虽说闫桉的屋子离她的有些远,但是那么大的动静,以闫桉的敏锐,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除非他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