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喧嚣丝毫没有影响到上面的长老们。

    沈暮无聊地托腮看着一群老家伙们掰扯。

    直到元清站出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口中的话、手上的动作。

    下方的喧哗也乍然而止。

    元清似是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微微扬了扬头，灵力挟裹着声音进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神君传承将出，此次大比获胜者可获得传承资格。”

    “本次大比，两人对战，胜者晋级，直至决出最后一名。”

    “那么现在，大比正式开始！”

    说实在的，沈暮觉得坐在上面看大比确实视角很好，但因为他没有修为，那些长相各自俊美的弟子和灵力各自绚烂的招式，在他眼里就像□□人和火柴人发着光打架一样。

    他只看得见两人上台，然后灵力闪动、两人交战，身边的长老们不时发表一些评价，再夹杂一些冷嘲热讽，一回头，一个人就被另一个人打了下去，决出胜者，下一场开始。

    沈暮看的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直到温长明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目光里，他出神的双眼才像是被那个身影拽回来一样，一下子恢复了神采，在时轶后面站起来，拍拍衣服，聚精会神地向着下方的擂台望去。

    但沈暮期待中的绚烂精彩的打斗画面并没有发生。

    准确来讲，他只看到温长明走上擂台，和对手路过，然后走下擂台，就宣布温长明获胜了。

    沈暮：啊？

    显然地，被这一手操作震惊的不止沈暮一人。凭下方瞬间静默的氛围，就能感受出所有人的惊讶。

    “这，这是什么？”沈暮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老手指颤抖地指向下方擂台上仍然动不了的弟子。

    时轶倒是看惯了，捧起杯茶一脸淡定地喝了一口，回答：“点穴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是仙门大比！”那位长老听到时轶云淡风轻的话，向他吹胡子瞪眼，“不用灵力堂堂正正比试，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们昆仑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用灵力点穴嘛，不然也没办法把对手定在台上”，时轶淡定解释，“而且大比又没有规定必须动用灵力。”

    “真到了危险的时候，用不用灵力不重要，能不能活下来才重要。”时轶看着那位长老补充道，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对温长明的支持。那语气，显然是以此为傲了。

    华烟也在无聊地看着下方的比赛，闻言也过来插了一嘴：“就是嘛，你们这些老家伙不要这么老古板，天天看灵力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要不然就打得漂亮一点儿，要不然就干脆利落结束，省得咱们在上面受罪。”

    “我看长明的打法就不错，一照面一个，省时省力，回去我就让我们宗门的崽子们也都学一学。”

    那位长老被华烟气到说不出话，颤抖的手指指向时轶，又指向华烟，最后一甩袖子，落下一句：“你，你们！成何体统！”

    “切，无趣。”华烟蔫蔫地又躺了回去，继续撑起脑袋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比试。真是太无聊了，人长得不好看，打得也不好看，无聊的她连架都不想吵了。

    她又眯着眼睛转向时轶，慵懒地开口：“喂，你之后让长明把这个教给我们合欢宗弟子呗。”

    “嗯。”

    奇了，今天居然没跟自己顶嘴。

    华烟睁开眼睛，却看见时轶认真中带着隐忧的神色，盯着下方的擂台。

    她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但碍于在场这么多人，也没有显露出来，只不动声色地问道：“哟，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居然也对这种无聊的斗法感兴趣了？”

    时轶难得带上了正经的神色：“那当然，毕竟是自家的传承，谁想自家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

    这就是出了什么意外了，而且还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意外。

    华烟别的不清楚，却知道时轶不是那么在意传承的人，他说这个理由，一定是为了掩饰其他不可在此地言说的事情。

    这下华烟有精神了，既然他那么在意大比，想必就是大比中出了某些意外吧。虽然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但这不代表她自己就找不出来。

    沈暮就站在时轶后面，时轶向后瞥一眼，就看见这个孩子脸上冰冷阴沉又担心的表情，以为他是在担心温长明的伤势，轻声对他暗示：“长明这样打，省省灵力，后面还有好几场呢。”

    沈暮只是在发呆，却突然在时轶转回头的脸上看到了莫名的慈爱，然后就听到了那一句话。

    他之前见过温长明与狼群对战的画面，纯净的灵力，带着动人心魄的力量，长剑舞动，比他之前看过最美的舞姿都要更美丽，更灵动。

    他也好奇为什么在擂台上要用这种方式，但他又觉得温长明用什么方法打架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他只要让他不要死就行。这样想着，他才把刚刚的那些震惊与好奇，以及些微难以察觉的遗憾收回来。

    但此刻，听了时轶的话，他反应过来，温长明是被掌门要求，要用最省灵力，最省体力也最省时间的方法拿下比赛，避免受体内毒的影响。

    想到温长明身体里的毒，他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正决定跟时轶说一声，自己开溜去找温长明时，旁边的华烟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喜一样，眼中发光，一下子站起来，撸过时轶就问：“这女孩是谁？”

    沈暮被华烟的大动作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擂台上一个女孩小小的影子。

    她和温长明一样，身周没有使用灵力的痕迹。不过温长明的点穴多多少少还是用到了灵力，只是在招式中隐而不显，而下面这位，肉眼可见一点儿灵力都没用，拎着手里的人像是大摆锤一样甩来甩去，一砸一个大坑。

    修士被这样打是肯定死不了的，沈暮却看的一脸肉疼，突然就想起第一次和温长明见面时自己撞树的情景，那种疼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脸上。

    华烟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容光焕发，“漂亮！太漂亮了！这才叫打架嘛！灵力来灵力去的，哪有直接上手来得爽快！”

    原来您的审美是这样的吗？沈暮对华烟这种暴力美学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同时，他也看见了下面那个拿人当摆锤玩儿的女孩，竟然是之前在丹房遇到的欧阳菲。

    突然庆幸自己之前在丹房恶作剧没有被抓到了。

    同时心下疑惑起来，欧阳菲此时不应该在丹房给温长明炼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向着下方昆仑山派众人所站的地方看去，虽然看不清晰每个人的脸，但他还是一眼看出，底下已经没有了温长明的身影。

    思考了下，沈暮没有管现在仍在和华烟纠缠的时轶，一个人悄悄地离开，直奔丹房而去。

    沈暮方向感不错，却也在经历了几次迷路后才找到熟悉的建筑。

    打开门，果不其然，温长明就在这里，配合着欧阳若试药。

    欧阳若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躲在了温长明身后。看到是沈暮后，又怯怯地探出来，轻轻点点头，就当是打了个招呼。

    倒是温长明，用一种意料之中的眼神看着他，笑着说：“你来了。”

    沈暮突然感到一点儿仿佛被读心的不爽，心里的那点子担心顿时被压得无影无踪：“什么嘛，你看到我来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我想你应该会觉得有些无聊”，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儿理解，沈暮莫名感觉，这个人不会也被这种门派大比荼毒颇深吧。

    沈暮这样想了，就这样问了：“你从来不去门派大比，不会就是因为无聊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温长明脸上的笑愈发灿烂，沈暮觉得自己真相了。

    “那个……”

    怯生生的声音从温长明身后传来，欧阳若举着一个小瓶子。她从沈暮进来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打扰了，能不能，先让大师兄，试一下药？”她越说声音越弱，最后都几近无声了，但还是执着地举着小瓶子，想要将它递到温长明面前。

    沈暮连忙催促：“快试快试！”

    温长明接过欧阳若手里的瓶子，微微蹙了下眉，又面不改色地吞下了丹药。

    沈暮敏锐地发现了他表情细微的变化，突然福至心灵，这个人，不会是怕吃药吧？

    摇了摇头，打消了不合时宜的想法，他急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温长明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沈暮有些失望。

    欧阳若比他更失望。

    大师兄身体里的毒已经蔓延到都不需要靠她闻，他自己就能探查到的地步了，再这样下去，很快毒性就会外显，到时候要救就难了。

    女孩只敢放任自己在失望的世界里迷失一小下，然后就立刻开始尝试炼制下一种药。

    沈暮看她一个人，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抬头问温长明：“为什么不让欧阳菲一起帮忙炼药？她们两个一起总比一个人更有希望吧。”

    温长明上手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昆仑这次必须有个人在大比镇场，没有比欧阳菲更适合的人了。”

    所以，言下之意，欧阳菲居然是昆仑除了温长明以外最能打的吗？

    沈暮再次感谢自己没有被她逮到恶作剧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