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津也已经两个月了
??在沢田纲吉现在看来,津也轻是一个很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不过说深刻也不对,因为津也的一举一动都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出格或者说是特立独行的地方。
??但是她身上有种让人见了就很难忘记的特质。很多年后沢田终于想到了那个最贴切的形容词——游离感,但是现在,沢田只能想出来一个“奇特”来形容。
??沢田家和津也的住所离得很近,他经常会在早上上学的路上碰见津也,如果他打个招呼说:“早上好,津也同学。”津也就会自然而然地直接走过来,和沢田一块儿一路上说说笑笑一起去学校,偶尔也会一起顺路放学回家。
??说起来很奇怪,和津也在一起的时候沢田几乎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方面的压力,无论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怎么滑稽地出丑,在津也身边永远都是一样温和舒适的相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夏季末时身体被傍晚温水一样的空气会包裹起来,举手投足时温和的热量会细轻细地流淌在裸露的皮肤上,在无形又湿润的气体中,在安全感的安抚下,人会诞生出一种冲动,一种随便干出点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来乱七八糟的话语,再放声大笑的冲动。
??但是又会给人一种失去坐标和安全绳后迷失在无垠的虚无中的无力感,在依赖氧气所维持的短暂生命中,思维疲惫到什么都不想思考却又活跃轻松,宛如摇摆在暴风雨下的疯狂摇曳的芦苇丛,对于过往无比重要的东西,事物,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随手抛出摔碎。一种颓废又虚幻无形的东西填满了内心,摧毁了感知情绪的能力,或许当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再在意生理上的感受,不再认同自我的存在,记忆,现实,自我,全都会模糊在平静流逝的时间里,无法言喻的安心感取代了对未知的恐惧,让内心担忧惧怕的事情将再也不会出现,只要在湍急的水流中放下写了名字的树叶,就能毫无压力地看着它沉没下去。
??和被包容的感觉也不同,这更像是一种消极又颓废,自说自唱般的无赖感。
??有的人好像永远身上带着特殊的特效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像深度的社交恐惧症哪怕只是简单站在路边,都能被路过的陌生人一眼看出来:哦…这个人他在恐惧外界,恐惧我们。而津也有时候就像一只被剥了壳死去的蚝,谁都可以轻易地在这块无骨的蚝肉上戳上几个洞,但是生蚝不觉得疼,因为生蚝已经死了。
??能和任何人相处的很好,津也给他人的感觉就是她可以理解任何人的想法,支持任何人的决定,提供情绪价值,这能让对方非常愉快。沢田有时候会很羡慕津也的社交能力,她似乎和谁都可以达成一个友好的相处模式。
??但是沢田有时候会突然没由来地觉得津也在难过,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无意间转头看了一下津也,对方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课本,看上去不在思考问题,也没有写什么东西,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低着头,沢田却突然觉得她好像在忍受他不明白的一种情绪波动,说是难过也不准确,更像明天已经确定绝症晚期死去了今天却还是得被强迫一样进行痛苦地治疗,在失去所有决定能力下的崩溃,但是这种感觉在她回视过来的时候就消失了,津也会做出一副相当谴责的表情,朝自己比口型:“上课不好好听课,我要举报你。”
??津也和自己认识的第一天就自然而然地喊上了自己的名字,沢田有好奇问过津也为什么,津也给出的回答是:“因为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嘴上就管不住地这么称呼了。”但是沢田犹豫了很多次,始终没见叫出来过一次津也的名字“阿轻”。
??和津也相处的日常是很舒适的,沢田很高兴交到了这么一个朋友,由于津也喜欢拉着自己一起参加同学见的谈话和活动,社交这方面沢田的确逐渐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喊自己“废柴纲”这个绰号的人的确减少了,就算是经常性地出丑和倒霉,津也也会在有人嘲笑自己之前先把尴尬的场面开玩笑一样化过去,没再让自己在同学见显得特别丢脸……嗯…沢田有时候会有种自己被莫名其妙被照顾了的感觉。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两个人性别不同,却能一直直率地玩来玩去,一点都不觉得不适意,是认识了才两个月的人,却好像是相处了很久一样,津也养养能准确把握住和人交往的分寸,和她处过的同学偶尔也会说很喜欢和津也在一起。
??抛出什么话题都能被接上,津也有时候会像一个年长者一样给出回复。
??津也玩熟了之后也会做出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某天早晨上学的路上津也告诉沢田,她发现了一条上学很快的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于是沢田非常信任地跟着津也走进了一条死巷子,沢田当时沉默地看着那堵墙想着完了铁定迟到了这次,带着一种信任崩塌的声音问津也:“这是去风纪室的近路吗?”津也非常确定地告诉自己没错,她跑了两步跳起来手一撑翻上墙,不像开玩笑地坐在墙头上喊沢田快上来。
??后来是津也看沢田死活上不去,直接把自己硬拉上来的。
??墙不是特别高,大概就两米多一点,下去的时候津也说落地后蹲下滚一下就没啥大事,没有翻过墙的中学生涯是不完整的,看着利落着地的津也,沢田本来是要直接学着跳下来,但是津也严肃地盯着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指挥他,调整肩膀小腿角度,整理书包和鞋带,反复叮嘱了下落后的第一动作是蹲下后马上迅速滚一下,不要用脚硬撑,手忙脚乱后沢田安稳地落在地上。
??这条路确实去学校非常快,翻过墙再拐个弯直接到学校门口了,沢田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津也是非常随性的一个人。
??会把乱七八糟的食品合在一起随便煮一锅大杂烩每天当饭吃,偶尔在周末的街上碰见津也,看着她背着相机慢悠悠地骑自行车乱转乱拍,在课本上画满各种各样的漫画剧情画到把课本的字体都盖住,但是津也从来不让自己看具体画了什么内容,她说让熟人看见这种东西实在是考验羞耻心了,津也会心血来潮地做许多事情,会上课偷偷玩手机还会非常故意让自己发现在她偷拍自己的照片,如果沢田无奈吐槽“怎么可以这样啊…”津也就会笑着把照片删掉,买很多深绿色的瓷盆在自己家门前院子里养一盆又一盆的吊兰,里高高放置的吊兰像瀑布似的淌得推门就是一片幽绿,第一次见有人把吊兰这种植物直接塞满整个院子,沢田问过她为什么养这么多吊兰,她说因为吊兰养不死,一插就活很神奇。
??沢田还是觉得津也好像一直在为什么事情而难过,在每天放学后和自己笑着说明天见转身离开的时候,沢田会突然觉得她的情绪突然有了一场无声的起伏,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却直觉一样觉得她在难过,但是这种感觉说出来就太奇怪了,所以沢田只是把它当做一种长期的错觉,毕竟谁也不想很莫名其妙地被人问一句“你心情不好?”。
??关于
??一个月前的那节沢田被篮球砸到的体育课,当时沢田在反应过来后感到鼻子猛地酸痛,血液直接哗一下地流了下来,捂着鼻子大量地失血让沢田感到头有点晕,打篮球的人并不是故意往他脸上砸的篮球,看着那么多的血他们心里也有一点害怕,但是刚刚进入少年时期的男生似乎永远没办法坦率地认错,所以津也才会有些恼火地和对面发生了冲突,这是沢田第一次看见津也生气的样子,他当时试图去拉津也的袖子别吵架他没事,结果直接抹了津也一袖子鼻血,出了体育馆的门津也笑着告诉自己说他给别人劝架的时候就像像少女漫里面的善良女主角似的,“怎么可能让他们动手啊,”津也还在吐槽说:“能吵架当然不要动手啊,我怎么可能打地过,当时看见他们几个走过来我都在想好了我要很有尊严地低调撤退了哈哈哈哈”这个时候沢田突然迟钝而清晰地明白了津也为什么总是喜欢和别人笑着打诨插科了。
??不喜欢严肃,自始至终都在极力避免不愉快的场面。沢田终于看出来那个违和感在哪里了,津也一直害怕和别人发生矛盾。
??那…为什么害怕还要站出来?
??我们明明才认识两个月而已不是吗?
??如果对面真的动手了,那该怎么办?为了一个认识了两个月的人值得冒险吗?
??害怕的话就不要站在我身前啊,这算什么啊?是我重要到能让你为我冒险的地步,还是单纯地为了自己不喜欢别人发生冲突这种事情而伸出援手呢?
??沢田把津也看做是他从小学毕业懂事之后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少年人对友谊的看法往往真诚又热烈,比起客观的事实,往往会更加看中内在的感情,谁都希望自己认定的朋友能像自己重视对方一样同等地看重自己,所以当时沢田说话像是带着不满的质问,津也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向自己道歉,把沢田送到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师给沢田处理伤口的时候,沢田很愧疚,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决定等会看到津也的时候就立刻道歉了,但是听到津也掀开帘子进来时带着一种讨好和哄人的口吻笑着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沢田莫名觉得眼眶开始泛酸。
??明明可以没必要管自己什么事情的,明明是被帮助的一放但是自己说出责怪对方多管闲事一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津也不生我的气呢?
?沢田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他只是事后觉得自己好像被有点特殊地对待了,心里某个地方像被羽毛轻擦过似的悄悄地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