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止

    楚珞醒来时,全身贴着一块块纱布,像被打满了补丁。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伤口竟都神奇地消失了。

    ……是快速愈合剂?

    可是快速愈合剂不是只有军部才有吗?

    我是怎么回来的?

    无暇多想,楚珀森推门进来,木门吱呀吱呀地响。

    “珞儿,我出门前就告诫过你不要乱跑!”

    看向她时,楚珀森眼里的温柔被 Alpha 兄长的严厉取代。

    实际上,楚珞的成长环境跟其他 Omega 不一样。

    联邦的《 Omega 保护法》中明文规定:“Alpha 们有对自己结契伴侣、未婚子女、幼年兄弟姐妹和奴隶的完整监护权、管理权和支配权。”

    占有和控制 Omega 是 Alpha 们的本能,他们骨子里就留着掠夺的血液。

    当然,Omega 们也总是渴望着能被一个强大的 Alpha 约束和爱抚。

    这是不同的性别一代代传承,最原始的欲望。

    在智璇星系各大家族的育儿师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个 Omega 的家教好坏看 ta 的身上有没有戒尺印就知道。”

    跟其他的 Omega 相比,楚珞是幸运的,她的童年从未受过来自 Alpha 父兄的锤楚责咎。

    由于心疼楚珞这孩子幼年就遭遇这么大的家族变故,楚珀森一直没有像对其他弟弟妹妹一样对她严加管教。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先族长留下的唯一血脉。如果灭门惨案没有发生,众多叔姨长老们不知会有多疼她。

    但这一次,珞儿却险些有性命之忧,令楚珀森感到是自己作为兄长的失职。

    昨晚他们在角落里找到她时,现场一片废墟,刺鼻的血腥味令人心惊胆战。

    再对她这么放任下去,后果不敢想象。楚珀森不想等见到妹妹冰冷的尸体才追悔莫及。

    “哎呀哥~我这不是没事嘛。”楚珞麻溜坐起来接过楚珀森手里的水,宽慰他,“我心里有数。”

    楚珀森闻言,气得给了她脑袋一个爆栗,盯着她把杯中的水喝完,思索一番,还是开了口。

    “珞儿,我知道你性子野、爱自由。从小到大,我一直尽可能地尊重你的天性,从没因为什么事惩罚过你。没想现在竟然把你纵容得无法无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你自小不听话、顽劣,哥哥都能容忍包涵。”

    “但你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么。你一意孤行的时候,替哥哥姐姐们想过吗?”

    “如果失去你,让我们怎么办才好?我没有替老族长承担起管教你、保护你的责任,愧对家族,愧对先辈们的英灵啊!”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自责,楚珞抬起头,神情动容,看着哥哥痛心疾首的样子,愧疚快要把她淹没了。

    上天把 Alpha 们生得强大,在联邦,Omega 们根本就是人权的笑话。

    哥哥却并不带有这种偏见,他对每一个弟弟妹妹都尊重、爱护、寄予厚望。

    “哥……”

    她朱唇微张,声音沙哑而哽咽。

    “珞儿明白您的担忧,但请恕我不能顺从您。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念师战士,为族人复仇。”

    “而战士的宿命,就是为信仰而牺牲。视死如归,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勇义之士的品德。”

    真倔。

    楚珀森这样想着。

    一个坚强的 Omega 怎么能激起 Alpha 们的保护欲呢?

    不管在哪个时代,Alpha 们喜欢的,永远是那些温柔、乖顺、娇美、爱撒娇的 Omega.

    楚珞听不到他心里这些感慨。

    见楚珀森缄默不语,楚珞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下床端正地跪好。

    “哥如果实在气不过,就打珞儿几下,直到您消气为止,珞儿绝不反抗。”

    说罢,又弱弱地心虚道:“哥…生气伤身。”

    楚珀森一时哭笑不得,本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晾一会,看着她低眉顺眼装乖的样子,却又不忍地将她扶起。

    “等着瞧吧,哥哥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开学要是遇到个严格的老学究,天天就罚你这调皮捣蛋的。”

    “到时候可别每晚抹着眼泪入睡,哭着跟哥哥抱怨控诉。嗯?”

    楚珞听着楚珀森半开玩笑的嗔怪,心中明了他已经不生气了,随即立刻放肆起来,佯装委屈。

    “怎么会?只有哥欺负我。”

    昇都星的一半陆地,是繁华的居民区,无数念师家族和普通居民在这里生活着。

    而另一半,是一望无际的魔兽森林。

    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余威尚在,联邦政府为了在与异化魔兽的斗争中取得胜利手忙脚乱,自然无瑕顾及像文业城这样的边陲城市的灾后重建。

    于是,十年来,文业城一直是这幅荒凉残破的景象。楚珀森作为最年长的大哥,带着家族的残余血脉在此处安身,从无到有。

    这一幢幢木房,是当年遇难时,年纪稍微大一些的 Alpha 哥哥姐姐们扛着一块块木板亲手为弟弟妹妹们搭建的遮风挡雨的临时家园。

    虽然跟昇都星的其他建筑比显得原始了些,破旧、狭小、逼仄,但也暖和温馨。

    “快去把你的行李收拾出来。”楚珀森控制着力道揪了一把楚珞的耳朵,“算你懂事,知道在出发的前一天醒来。”

    “不然我还得帮你请假。”

    “嗷嗷嗷!哥!”楚珞疼地跳脚,“您说什么?!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我昏睡了多久?”

    楚珀森翻了个白眼。

    “三天三夜。”

    翌日清晨,秋雾如万千幽灵,从荒丘、废墟间升腾而起,缠绕着枯树、残垣,将整个文业城笼罩在一片灰白混沌之中。

    偶有孤雁从天际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将天空划开一道口子。

    “珞儿,拿着,你三姐给你烙了饼,你带着路上吃。对了,最近天枢城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

    楚珀森一面往楚珞的次元袋里塞东西,一面喋喋不休。

    “哎呀好了哥,我带了营养剂,不需要这种原始的食物补给了。你是要把家搬进我的次元袋里吗?”

    “没事没事,带着吧,人有口腹之欲嘛。折叠空间那么大,把哥哥兜起来带去学校也可以。”

    楚珞:……

    文业城城门口,一架飞行器稳稳地停在地面上,上面印着大大的学院校徽——一朵盛开的黑白山茶花。

    这是忒修斯念师学院接送住在偏远地区的学员的专座。

    忒修斯贵族念师学院自星历前327年由大念导师杜林创立,是泛银河系历史最悠久、最具专业性的念师学府。

    以解构念师职业为根基,提倡术业专攻,现已成为魔药学、魔物学及造物学领域的绝对权威。

    也是为数不多学员从幼儿启蒙开始被招进来,一直到修完全部学位毕业的一贯制学院。

    联邦将近百分之八十的高阶念师都出自这里,就连楚氏还没被灭族的昌盛时期,老族长为了把楚珞弄进来学习都颇费了些力气。

    学院徽章上的山茶花,从遥远的古地球时期传下来,只开花不结果,从不片片凋零在枝头,绽放的时候热烈而鲜艳,却在开得最绚烂的时候整朵整朵地掉下来,一落就是一树,果断而决绝。

    象征着念师战士们为了信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烈和勇气。

    驾驶舱的驾驶员已经开始发出似有若无不耐烦的啧啧声,是一种无形的催促。

    “行了,哥,我该走了。”

    楚珞从楚珀森手中接过次元袋,坐进了飞行器后舱的座椅。

    楚珀森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红了眼眶。

    “欸,好。路上注意安全啊。”

    挥手,回头,楚珞踏上了回忒修斯学院的路。

    从文业城到天枢城,需要沿着魔兽森林的从革金之林边上走一段路,从边陲小城去到最繁华的大都市。

    而这段路也是最危险的,从革之林里,有许多强大的金属性魔物,就连植被都生得如刀锋一般,钢铁荆棘丛生,地面布满磁性砂砾,就连金属武器有时都会被吸附变形。

    一不小心还会遇到金属皮毛的碎铁狼群和钢铁犄角的裂空角马群等低阶魔兽。

    对于修习金属性法术的念师来说,从革之林的外层栖息游走的这些低阶魔兽,就很适合用来试炼和修行。

    但对于楚珞这种还没有分化念力属性的小 Omega,天地念力与身体刚刚开始交感相会,这地方危险至极,一个意外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好在这条路比较平稳,小心行驶,应该不会吸引魔物的注意。加上忒修斯学院负责接送学员的驾驶员起码都是二阶及以上的 Alpha 退休念师,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不知不觉中,飞行器就行驶到了从革之林的边缘。

    哪怕这条路已经走过很多次,楚珞还是不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飞行器稳稳当当地向前,慢慢地,楚珞也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向森林内部望去,观察着这平民口中的危险禁区。

    树木枝干如淬火钢刃交错生长,叶片边缘闪烁寒光,一阵风吹过,发出剑戟碰撞般的嗡鸣。

    地面散落着不时会自主移动的锐晶矿脉。

    “小家伙,胆子挺大的嘛。”

    这是这名驾驶员今天第一次开口,楚珞这才从他忒修斯驾驶员统一制服的帽檐下,看清他那张脸。

    那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脸。

    “这可是魔兽森林,寻常的小孩听到这个名字都发怵,你竟然敢往里看。”

    他的语调散漫而随性,带着一股调笑的意味,像是在逗孩子。

    “听过吗,魔兽森林这个名字,在昇都星,能止小儿夜啼。”

    他不觉得楚珞这个年纪的小 Omega 能有什么特别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无知者无畏了,从文业城这种犄角旮旯的穷地方出来的小孩,还真是没什么见识。

    “你好。”楚珞保持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和礼仪,“这位驾驶员大哥,可以冒昧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我看以往来接送我的驾驶员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叔叔伯伯,大哥哥这么年轻,就来做驾驶员了吗?”

    闻言,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无奈与伤痛爬上了他的脸,又在一瞬间钻进了他的眼底深处。

    楚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情绪。

    “没什么冒昧的。我叫危止,今年二十七。”

    他的睫羽快速扑闪了两下,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顿了顿酝酿着开口。

    “之前原本是一名木系二阶的魔药念师,在一次团体试炼被队友用未知药物偷偷替换了我研发的新药……”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隆起,却在吐气时骤然松垮,吐息很长,仿佛将经年的执念都吐进了风里。

    “从此以后修炼就止步不前,再也无法进阶了。”

    “吃出事之后,我的药也再也没有人敢用了,所以就退休来做驾驶员了。”

    楚珞凝滞着,眉弓像被无形的手指捏住,把两弯远山眉拧成死结。

    似乎在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又好像没有。

    “你有什么依据证明是你队友做的?”

    危止怔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眸色一亮。

    “他亲口对我承认的。我走了,他就是第一了。”

    “你有警惕性是好的,天枢城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Omega 要保护好自己。”

    听到他这番说辞,楚珞单侧的眉头不悦地挑起。

    “危止哥,你现在不就是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吗?”

    “Alpha 就不用?”

    危止脸上晃过一抹惊艳,将刚刚的愁雾扫荡一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

    “Alpha、Beta、Omega,都要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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