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薛庭采有些怵得慌。

    眼下站在他身侧的男人长得有些女气,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好像在生着什么闷气,可等到薛庭采再用余光看去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派沉静。其实要说是心虚的话……薛庭采倒也不心虚,只是看着这前不久才和自己一起死在朗月崖的男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怪异而已。

    是了,薛庭采才死过一次。上辈子他是仙门鼎鼎有名的玄明道君,那时也有不少人议论着一只妖竟然也会被仙门收下成为了首席弟子,现在想来,他的遭遇也是有些稀奇的。不过薛庭采天赋极佳,虽然是只梅花妖,却一心向着正道。

    玄明道君斩灭妖邪数百,破祟上千,经他之手救过的人不下数万,只不过就这样的人物也没想过自己会孤零零地死在沈远照的手里。

    薛庭采那时甚至顾不得还手,胸口传来剧痛,薛庭采猛地回头,他一眼就望进了沈远照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其中藏着的杀意太过凛冽,就好像为了今日这一下已经酝酿了数年。

    “沈兄,你……”话都没说完,无觅剑就被人从薛庭采的胸膛里拔了出来,浩瀚灵力推着他坠落那高崖。薛庭采心中暗骂了一声,他还想着拉着那个疯子一起死,却不想沈远照直接一剑将他自己的胸膛也捅穿了,在薛庭采惊愕的目光中,沈远照也跳了下来。

    “绝对是个疯子……”

    沈远照方才那一眼过于突兀,以至于薛庭采只是看着那样的眼神就莫名心悸,就好像自己亏欠了这人什么似的,胸腔处的血还在流,他在寒风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四周只有风声——

    薛庭采想自己大抵是已经死透了,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声轻叹。

    “怀川……”

    意识逐渐迷离,薛庭采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念头只有一个——别被他逮到这个对自己动手的家伙,否则自己也一定要把这一剑还回来。

    薛庭采在空无之中飘荡了许久,等到再次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面前的沈远照。和杀他那时的模样相比青涩了很多,沈远照沉默着站在他身旁等着他再走。

    “你如何在这?”才经历一次死亡的薛庭采有些心有余悸,他不怕死,可却没想过自己会死的那样蹊跷,薛庭采甚至怀疑那是个显而易见的幻境,只是自己的修为已然倒退回了少时的程度,他生性聪颖,略一思索就对自己的现况有了些了解。

    “除妖。”沈远照淡淡道。

    ……

    搞得谁不知道是除妖似的,薛庭采没忍住偷偷剐了他一眼,若不是因为队伍里不只有他,他已然一剑刺上去了。明明死前心里头想着要把这一剑还回来,可真真有了刺一剑的机会,薛庭采反倒是迟疑了。

    倒也不是因为他下不去手,只是薛庭采总觉得沈远照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要去问问嘛?这样想着,薛庭采看向了沈远照,那少年似乎是注意到了薛庭采的视线,他堪堪侧过头回看薛庭采,薛庭采就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过的模样侧开了头。

    不争气——真是不争气!薛庭采压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现在总不能冲上去提着沈远照的脖子问他问什么要杀自己吧?

    压下了自己心头的烦躁,薛庭采走到了远离沈远照的地方暗自思忖。

    他和沈远照也算得上有缘,只是并不熟悉,除却共赴黄泉那日多些交及之外,大多都只是在斩妖游历之时偶遇,故而薛庭采对他并不太在意。薛庭采性子傲,虽然骨子里跳脱,可仙门首席弟子的头衔压在他的头上,所以他端得一副沉稳模样,实则藏在他心中的全是各种可以被称之为妄念的胡思乱想。

    就譬如此刻,重生回十年前的薛庭采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和沈远照说出自己不打算和他一同除妖一事。沈远照杀他一事看起来酝酿了许久,否则出剑不会这样凛冽,那现在的沈远照心中是否有着念头呢?

    少时他的修为和沈远照一般无二,他们切磋的机会倒也不多,薛庭采剑术好,沈远照也不逊色,总有人喜欢将他们作比。只不过薛庭采不喜争斗,他一贯奉行能不掺和到他人因果中就不掺和的原则,只是……

    理性捱不过感性,薛庭采是个瞧不得别人受苦的人。

    这才是薛庭采真的有些下不去手杀了沈远照的原因,他见不得那双有着生意的眼眸变得死气沉沉,暗骂了一声自己没出息,薛庭采轻叹了一声。他本体为梅,本就不会轻易死去,只要问天宗内自己的本体不丢,基本上过个千百年他又能重新生出灵智。

    眼下他一朝重生回了……大抵是十年前吧?

    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倒让薛庭采不知道该拿沈远照怎么办了。

    沈远照这人和他不同,他是个人,一个纯正血统的人,不过他加入的却并非仙门,而是一个偏向妖族聚集的门派。

    这世道人妖混杂,其实大多数修士都不会太过在于“种族”之时,但总归大家都是都偏向本族同类的,像沈远照和薛庭采这样往着异族堆里扎的人倒是少。薛庭采倒是还好些,他本就是一株扎根在问天宗的一株梅花,旧时开宗之人在此栽种了一截树枝,千万年过去,整个宗门的灵力灌溉着薛庭采的本体,他倒也是在十数年前生出了灵智开始修习。

    他承恩于问天宗开山道人,自然也会在此修习。

    至于这沈远照……余光里那少年的身影似乎并未远去,薛庭采不愿再看。他为何加入风致门这点倒是薛庭采上辈子听过传闻,说是他天生就是一条刑克之命,与他亲近之人都会蒙受劫难,也只有一个风致门把他捡了回去。

    他天赋不错,只是性格有些孤僻冷傲。

    薛庭采和他共行几遭倒是觉得这人不坏,就是傲得很,骨子里的傲。

    摇了摇头,薛庭采也有了主意,此番是他重生,虽说是离奇……但修界奇事本就多,他也只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薛庭采不打算现在就杀了沈远照这家伙。

    “上辈子他对我动手一定是有所盘算,我倒要看这一次……”从腰侧抽出了自己的云心剑,薛庭采虽然是心软,却没不至于放纵杀梅凶手就这样逍遥法外,他这辈子打算盯死了沈远照,等到这家伙又有想要杀他的念头,薛庭采再一剑把人刺穿。

    不过是十年,薛庭采等得起,冷笑了一声,他看着自己的配剑出神。

    “怀川,你一个人在哪儿作甚?”不远处传来了少年的呼唤声,薛庭采这才回神,他单手收剑入鞘回头看去。

    这一次的除妖是几个宗门弟子的修行,薛庭采记得这一遭,只是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来这件事情有些困难,大概是……清尹县近日出现了几只作乱的大妖,故而那些宗门长老派着他们一同前去游历除妖。

    来人是……

    “望濯?”薛庭采有些错愕,他被忽然扑来的少年抱了个满怀。少年的身量不重,身上还染着什么熏香的味道,他的动作极为灵巧,以至于薛庭采有些来不及躲,看着他的动作,周围不少同龄少年都被他逗得一乐。

    沈远照倒是看了他一眼,他的视线存在感极强,薛庭采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异,少年轻咳了一声。

    这人叫纪浮邀,平日里和他关系最亲近,两人本属同宗,只是拜在了不同师尊之下,故而甚少用师兄师弟相称:“怀川,你为何这样看我?”

    堪堪从薛庭采的身上跳了下来,纪浮邀打了个哈欠:“我去前面探过路了,要去清尹县起码要再走上两日,那地方妖气不重,只是范围大,应当是不少妖邪汇聚在了一起作乱。”

    诶……这家伙,明明这时候还是这般可爱的,十年后怎么会变成那老古板的模样?

    眼前众人都存在薛庭采的记忆之中,他花了不少功夫把他们一一对应了起来,揉了揉纪浮邀的脑袋,薛庭采道:“那便分成不同的队伍,我们之间有通讯法器,沟通也算得上便利。”

    心里存了要捉弄沈远照的心思,他直直看向了一旁最角落的少年:“沈远照,你觉得如何?”

    即便是知晓沈远照不喜在众人面前开口,薛庭采也想让他吱几声,这家伙就喜欢闷葫芦似的把话憋在自己的肚子里,明明生得一副艳丽模样,可性子却冷得和石头一样。

    沈远照:“……”

    他不语,眼见着沈远照不说话,纪浮邀接过了话头:“那想必是好的,怀川,为何不问我……你是知道的,沈兄一贯寡言。”

    薛庭采当然知道。

    “我知晓你与我是一个意思。”薛庭采敛眸,“只是沈兄一路上都未曾有过什么意见,故而我想要问询一番。”

    “无事。”沈远照终于开口,他抱着自己的剑,周围几名弟子都不太敢靠近他,薛庭采不担心这家伙受欺负,向来只有这人欺负别人的份。

    背后捅人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还能有什么怕的。

    草草决定了之后的行程,薛庭采与纪浮邀走在了队伍前头。纪浮邀有些迟疑地望了望周围,其实从最开始他的神情就有些焦躁,微微抿了抿唇,他拉着薛庭采低声道。

    “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想说便说吧。”薛庭采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话是要这样悄悄说的,可下一秒,薛庭采就被纪浮邀的话吓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师尊让你先别惊慌,等到清尹县事了,我们要先回趟宗门。”

    “……怀川,你的本体不见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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