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姜九歌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旁边是台阶,她好像倒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身体被紧紧束缚住难受极了,她难受地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这是变小了?
“咯吱。”
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欸?这儿怎么有个孩子?”
那声音轻软温柔娓娓动听,姜九歌只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一双杏眼中满是疑惑,但看到姜九歌时,那双眼中仿佛有无尽的柔情在涌动。
“宝宝乖,冷不冷啊!”
她说着将人赶紧抱回了屋,朝着里屋喊道:姜郎!门外有个孩子!”
姜九歌这是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如墨般的秀发全部梳到了头顶,盘成一个发髻,显然已经成婚了。
屋里应声走出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将她们迎了进去,顺道添了炭火,屋子里被烧的暖烘烘的。
女子将她放在床上,两个脑袋就围了过来,盯着她一个劲的瞅,她也滴溜溜转着眼珠观察这周围的环境。方才她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个小院差不多有两间屋子,屋内打扫的很干净。衣柜、梳妆台、饭桌,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过屋内没见什么其他人,估计是刚成婚不久的新婚小两口,算不上大户人家,但应该不愁吃喝。
“娘子,你开门时可见着其他人?”
女子正乐呵呵地逗她笑呢,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才开口:“并未看到其他人。”
“姜郎,你看这孩子一点都不怕人,不哭不闹的。”女子颦着眉眼波流转望着男子。
那男子一看就明白女子的意思了,开口道:“娇儿,我知道你想留下她,可万一是谁家不小心丢的呢?”
“这大冷天的谁家会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出来,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娇儿,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但是咱们得提前问清楚,万一人家改变主意了,又想把孩子养回去呢?”
“可是……”
“好啦,问过以后不是更踏实吗?”
“那好吧。”
姜九歌就这样住了下来,这几日男子跑前跑后问了十里八乡,没有一家丢孩子的。
“你说真是奇了怪了,这周围的村子里没有一家丢孩子的。”
“那就说明她跟我们有缘啊!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好好好,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宝宝,以后我就是你娘了,娘叫于娇儿,记住了没?”
于娇儿高兴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如获至宝不舍的放手。
“小孩子哪儿能听懂啊!”
“爹叫姜淮!”
……
“宝宝,你以后就叫姜九歌,好不好呀!”她轻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她的心。
可姜九歌的心却激起千层浪,命运的光线穿越了时空,却又准确的落在她手中。
姜九歌?哪个姜九歌?
在那之后姜九歌就在阿娘温暖的怀抱里一点一点长大。
她是后来才听说,爹娘当初因为战乱逃到了村子里,花掉了所有积蓄买下了这个房子,从此之后这里就是她们的家。战乱不仅夺走亲人的生命,更是夺走了于娇儿做母亲的权利。
寻常百姓不比世家贵族,哪里有什么三妻四妾,于娇儿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愿他另寻良人,儿孙满堂。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姜淮哭着将她追了回来,他说这辈子有她陪伴死而无憾,不再奢求其他的。
好在两人足够相爱,两个人谁都没再提这件事甜蜜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只不过每每听到周围孩童的玩闹声,于娇儿总是黯然神伤。
也许是老天开眼,将九歌送到了她们身边,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灵秀典雅,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阿娘有一双巧手绣工了得,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绣娘,姜九歌的衣服几乎都不带重样的,她的那些小伙伴都羡慕极了。爹爹也曾饱读诗书就当起了私塾先生,两个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过去孤独的岁月被补上了,姜九歌成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从阿娘第一次从赌场将爹爹找回来?
从那个女人的出现!
还是从阿娘第一次出手打她?
阿娘,是没有油灯了吗?为什么小九的世界一片漆黑了……
或许故事的开始总是美好的。
姜淮和于娇儿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姜淮只用了一句话将她们从相识到相爱,这十多年的情分都毁掉了。
他说:“若是我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此话姜淮愣住了,于娇儿白了脸,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姜淮落荒而逃,这是他成婚这么多年第一次没有回来。
姜九歌想阿娘应该是难过极了,一晚上都没合眼,孤零零地坐在床边等着她的夫君回来,姜九歌将一直不舍的吃的糕点递给了阿娘。阿娘看着那块糕点突然就抱着她哭了,那是她那一整夜掉的第一滴泪。
后来爹爹跟着朋友进了赌场,这一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爹爹被辞退了,他没脸面对娘,就整日待在赌场,家里越来越穷了,阿娘的手都磨破了却没能还完赌债,她不明白阿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能是昔日那点美好时光全留在了阿娘的脑子里。
直到爹爹带回了一个女子,一身浓浓的脂粉味,连阿娘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她想爹爹大概是瞎了,瞎的很彻底。
那是阿娘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他冲爹爹声嘶力竭地喊道:“那你当初说的算什么!姜淮!带着她滚出我们的家!”
都说江南女子温柔似水,原来江南女子温婉但不懦弱。
比起以后那个少年郎永久地被封存在了记忆里,不只是阿娘的记忆里,还有小九的记忆里。那个教她读书写字,那个把她扛在肩膀上的人,被风吹散了。
那天阿娘像变了一个人,她砸了家中的所有东西,她想去安慰阿娘,可茶盏就那样砸在了她的身上,她第一次从在阿娘脸上看到那种表情,挣扎与怨恨。
没错是怨恨。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上天赐来的礼物了。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曾经她享受的那些美好时光,会将她一点点拖进深渊。
第二天阿娘抱着她痛哭,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仿佛昨天只是错觉。
她说:“阿娘对不起你,阿娘再也不会了,小九原谅阿娘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终于又在阿娘脸上看到了笑容,没有了爹爹日子虽然艰难,但好歹她们能吃饱饭了,房间里的东西少了不少。当初她还在打趣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现在就剩一个空架子了。
有一次上街,她和阿娘看到了爹爹,他过得很不好,整个人瘦骨嶙峋,身边哪儿还有那个女人的踪影,他看见我们就跑了,离别前的最后一眼,她分明看到他深藏在眼底的不舍和爱意。
他可能还爱着她们,所以他放过了她们。或许他早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可他低估了娘对他的爱。没有他的日子里阿娘一点一点的枯败。
那天是她第二次挨打,阿娘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觉得她心底还是爱她的,不然不会再第二天痛哭流涕的给她上药。
阿娘常常在深夜中哭醒,在噩梦中不断沉溺、挣扎、沉溺……
她想她可能和阿娘一样病了,不然她怎么还会觉得阿娘爱她。
“小九,快来!娘给你煮了长寿面!”
饭桌旁的年轻妇人摆弄着碗筷,将冒着热气的碗摆到桌边,女人柔和的面容在升腾的热气下显得些许朦胧,轻轻地朝她摆着手。
“娘!”
愣了一瞬后,姜九歌张开双臂朝着女人奔去。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化为乌有。
“救命啊!”
“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
门外传来惨叫声,慌乱中她被推入柜子中。
“听娘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不要出声!”
光亮随着合上的柜门退去,只留下一道光影透过缝隙投射进来。尖叫声顺着缝隙涌入耳中,她死死捂住嘴,盯着缝隙外的人影!
咚!
随着沉闷地撞击声响起,阿娘的眼睛贴在了缝隙上,鲜血不断涌入眼球!
不!
这一刻,她无法听到任何的声音,身体如同一具空壳,回荡着嗡鸣声。
“小九?小九?”
如同被钉在了柜子中,无法动弹,她挣扎着想要回应,喉咙中却只有呜咽声。
门外有一群人,他们在找一个孩子,阿娘为了保护她死了。
她推开门拿起那碗长寿面跑掉了。
她自由了。
可阿娘的死却永远的困住了她,这份令人窒息的爱永远困住了她。
她像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独木,漫无目的。她想她最后可能会死在这里。
“小九!”
“姜九歌!”
身体慢慢回温,她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让她困困欲睡。那声音几乎有些哽咽:“姜九歌,我在我在呢,醒醒别睡!”
哪来的蚊子!
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烦人的声音消失了,可温暖的怀抱也没了。
姜九歌缓缓睁开了双眼,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场梦,她看了看四周一片空荡荡,像是被人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低声呢喃道:“这是哪儿啊?”
“那个人以身为祭,开启了阵法,若你在幻境中醒不来,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坐着。
“那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话给他逗笑了,“我是你的剑灵,你说呢?”
哦,原来是她的剑灵,她就说他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和她一起进、来。
“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剑灵?”
“我以为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能猜到。”
他没有看着她,倒是颇有耐心的回答着她。
“第一次见面?”姜九歌隐隐觉得不对,那日出师在幻境中,也有一个男子一路将她领到落霜那边。方才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她倒是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这不就是那日的男子吗!
人家两次的出场方式都不带变的,她这小脑瓜却愣是没反应过来。
青霜观察着她的反应,有些无奈地说道:“终于想起来了?”
“想、想起来了。”
她不仅想起来他是谁,她还想起来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了他一掌,她现在心中升起几分凄凉感。这是刚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她这以后的日子能有好果子吃吗?
正当她幻想着日后独自在江湖闯荡,无依无靠,唯一陪伴着她的本命剑也对她颇有说法。这时周围变得透明起来,她隐约看到外面有三个人影。
青霜猛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阵法要消失了,看来他把自己给困住了。”
他持剑而立,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是悠悠挥出一剑,眼前的结界就被他劈出一个口子。
方才他若强攻也是能破了这个结界的,只不过姜九歌陷入了幻境,若强行将她带出去,恐怕她被永久困在其中了,现如今她已经醒了,那便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他收回了剑,侧过身子对她说道:“愣着干嘛,走吧。”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