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
东面的旧谷场、百年的后陈塘。
关外潮涌,清白雾气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远山层层叠叠,海兽嘶鸣,呜咽如泣,雨水淅淅沥沥,久未停息,不见天日,鬼气森森。
“秋平姐——”少女软糯的声音攀上高墙,传进登高望远的将军耳中。
谷秋平回头,一双星眸锐眼,英气逼人。
虽未披甲,但身形与一般男子比起来却不显得娇小,身高足尺,肩膀是窄了些,顺着腰线却显得矫健。
她身着单衣独自巡视、却不知春寒料峭,身上如火炉似的燃烧,足见气血之旺盛。
听到少女的呼唤,谷秋平冷峻傲岸的脸上显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子晟,你不在外天师府休息,怎么跑到关口这边?”
“嘿嘿,秋平姐,我看到你不在房间里休息,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刚从通道登上城墙的少女,稍稍解开因为出汗而略感闷热的外襟。
谷秋平赶紧走到洛子晟身边,用自身的血气为她驱离寒风。
“好暖和,还是秋平姐你的落胤方便。”
“不要胡说,落胤可不是用来找方便的。”
谷秋平这么假意训斥了一声。
“对了秋平姐,爹在府里老是提到你,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东宫侯……伯父他身体如何?”
谷秋平语气一顿,转身望向关外然后继续说着。
“比先前要好得多了,但还是说胡话。”
“好,等拜鬼坛安息,我就和你一起回天师府。”
“距离上次鬼潮爆发,已经是七八个月以前的事了吧,秋平姐,依我看,天平哨队犁庭扫穴,邪魅早已除……”
“听!”
谷秋平突然侧头紧闭眼睛,耳廓一动,像是聆听某种细未可闻的声响。
她随即脸色一变,怒睁双眸,烬燃的火气源源不断地从她的五官喷涌而出。
关外雾气骤然为之一荡,随后从中劈开挣开,视线穿透万里之远,显出风姿绰约的娇弱初阳。
初阳宛如久未见人的大姑娘,猛地被谷秋平撕开了遮蔽身体的云彩,原本橙红色泽温顺的漩涡状加深变得通红宛如耀斑闪烁的极致闪光!
随后又光亮尽失,漆黑的斑点迅速扩散包裹住太阳全身,只留着边缘的火漆环。
这火漆环所包裹的黑日景象,宛如一条连接地狱的单向通道,散发着无尽的恶意。
“天平哨队,全员集合!”
谷秋平当机立断,传令声震彻陈塘关戍口,原本安静凄惨了无人气的鬼城顿时点亮满城灯火。
“拜鬼坛暴动?不,这不是,秋平姐,这绝不是普通的暴动……”
“子晟!”
谷秋平浑身燃火,能一眼破开烟云壁障、一声引燃百里之内全部灯火的天平哨队女将神谷秋平,此时竟然紧张地有些颤抖。
“这绝不是拜鬼坛引发的鬼潮,这是比鬼潮更恐怖的异灾。”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
“你速速撤向后方,等待天师府来援。”
“不,秋平姐,我是陈塘圣女,有我在一定能帮……”
洛子晟话语还未说完,谷秋平一步踏出城墙之外,从百丈高的城墙上落下。
随后在空中垫步腾空、疾驰飞翔的,是青金不灭、劫火永燃的巨型兵甲。
陈塘古国沉睡的镇国神兵——古卫兵,由戈、甲、弓三者的权威所铸。
历代司长者,皆以得其一权柄为至幸,得到神兵认可的,自然册封为上将军。
但当谷秋平落胤留痕之后,便成了有见证以来唯一可同时操控三者的天平将军。
也因此让人们见识到古卫兵真正的威力。
谷秋平从城墙一跃而下,感受到她强烈的战意和全力喷薄的落胤之力,古卫兵自然从虚空武库之中浮现而出。
形似兵马俑的青铜怒兽披甲、燃火不眠的青金长戈、样式古朴的长弓从她身上的烈火之中映照而出,像猛兽听从主人的调遣欢呼雀跃着扑在她的身上为她加冕。
落胤产出的能量让兵甲上每一处缝隙都流淌着焚山煮海的熔岩,一瞬间她散发的热量让周遭的球形区域全部化作真空。
她凌空一踏、腾空直上,身形迎风暴涨,法天象地一般变作巨人向天上空洞飞去。
天上空洞吞吐非凡,已经有数不尽的邪魔秽物从其中尖啸着爬出。
之后空洞突然震动,一只黑红色巨龙从其中坠落,直奔陈塘关而去。
谷秋平早已蓄力等待,感受到巨龙气势非凡,于是将暴动的能量汇集在战戈之中横扫而出。
长戈嵌入巨龙体内,然后顺着龙鳞的排列游走,一瞬间,巨龙的血液的鳞甲一起洒满天空。
令谷秋平奇怪的是,巨龙完全没有抵抗,就好像在突破空洞的过程中就丧失了生机,在被她斩击之后,身形并没有被征伐落胤的力量化作飞灰,而是似乎渐渐缩小,然后落入城中。
谷秋平本想回城查看,毕竟龙兽进入城中若是作乱必定大祸,但随后天上空洞暴走,更多的巨型异兽穿过屏障来到现实。
伴随着天空异火焚天、陨石齐坠的景象,若是放纵它们靠近关口,则又是生灵涂炭。
远处的拜鬼坛也似乎收到牵引,周围积聚的邪魔鬼潮也趁此机会向陈塘奔涌而来,来不及多加思索,唯有她留在此处一人成关,将邪魔天灾统统阻挡,陈塘才不至于失守。
“阿晟,助我除妖!”
想到那龙兽本就失去意识,被她一击即中之后肯定更是无比衰弱,危险性不高,洛子晟既然跟在身边,便没有推辞的道理。
作为现任圣女,洛子晟的能力早已超越一般天师府天师,配合上她天生纯粹的落胤,眼下已经是处理龙兽最好的人选。
她与洛子晟姐妹情深、心意相通,在她指令之下,洛子晟必然也已经朝着龙兽坠落的地点奔去。
“除恶务尽。”
谷秋平将长戈抛向空中赐予它斩杀邪魔的指令,长戈兴奋不已,宛如游龙般在兽群中穿刺。
她自己则招出长弓,在半空中拉开架势。
长弓本无弓弦只有弓胎,但谷秋平从中间一捻,一道金黄色纯粹能量组成的弦就连接在供角之上。
随着弓被拉开的幅度缓缓增加,弓身的锈迹也渐渐脱落,被淹没的符文咒言化作有形之物环绕在长弓周边。
“还不够。”
弓已拉满,谷秋平却仍然不满。
她将弓弦拉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禁受不了这样强烈能量的输出,弓身不住地颤抖崩裂发出哀鸣。
环绕在周边赋予了必中、穿刺等属性的咒言也在纯粹的能量浪潮之中变得模糊、好像也要被融化。
“说了不够!解甲!”
冰冷地一声令下,覆盖在身上的盔甲也在能量中被烧成液态,谷秋平的身躯再次显露在空气中。
她此时拉着一个比她本体要长了千倍百倍的巨弓,脸色不变只是紧咬牙关。
她那液态的盔甲化作箭矢攀附在长弓之上,这才让谷秋平能继续肆无忌惮的输出。
“喝——”
她一声怒喝,被拉到极限的长弓随之崩解,四周被激发出庞大的空间裂缝,巨大的箭矢在射出的一瞬间就已经正面撞上空洞。
空洞经历骤然的扩大和缩小,最终在极致的能量下爆破,在它体内或者靠近四周的邪魔也被余波湮灭。
戈、甲、弓重新汇聚在谷秋平身上,她的光芒因为刚才过量的输出变得有些黯淡,但与之对应的,空洞的邪气也因为她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