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把江星澜带去上班的第二天,同事向林沁打听他的具体身份。
工作室早有办公室恋情的先例,加上江星澜不仅没有添乱,有时还会搭把手,大家对此并不反感,倒是八卦的兴趣水涨船高。
沈知韫没有把两人的事藏着掖着,保持着最合理的分寸,顶多在午睡时拉拉手,提早几分钟下班买菜。
江星澜也想多和她待久一点,毕竟还有个把月自己就要住学校开始军训了。
回家的路上,雨下得有些大,沈知韫固执地要和江星澜打一把伞,害怕淋湿而拼命往他的方向靠,一手护着包一手拽着他腰后的衣服。
江星澜将伞往沈知韫的方向斜,突然说:“你陪我过生日吧。”
沈知韫有些惊喜,欣然答应,问:“哪一天?”
“哪一天都行,在我开学之前。”
沈知韫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江星澜补充道:“我生日在十二月。快十九岁的人了,女朋友还没陪我过过生日,至少补一个。”
沈知韫没有觉得他的要求离谱,而是问:“那你是想,指定一天,还是要一个惊喜?”
江星澜思考了半秒,“本来想随便挑一个休息日的,但既然你给出了选项,我选后者。”
“没问题,我一定一定好好准备。”
沈知韫一副包在她身上的表情,江星澜顶着她的侧脸,弯了弯唇角,道:“逗你玩,我选前者,就今天。”
沈知韫一愣,疏忽间落脚在一处低浅的水洼,江星澜抱着她的肩膀将人往旁边拉,却是于事无补。
白鞋上沾了污渍,沈知韫却不甚在意,抬头问:“今天?”
江星澜点头,“嗯,就今天。我怕你因为我一句话费尽心思准备,成天就想着这事,不仅瞒着我还冷落了我。”
“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沈知韫矢口否认,当然是对后半句而言。
江星澜当然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但白天收到父母发来的催他回家催他分手的信息,他想他急需经历一些快乐的事将沮丧的心情掩盖掉。
沈知韫二话不说就答应的态度相较于那对旧日夫妻实在好太多,让江星澜也坚定地觉得,自己可以在她的光辉下挣脱那段阴暗泥泞的日子。
“我就想今天嘛。”他冲沈知韫做了个撒娇的表情,“不用特别准备,有你陪我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沈知韫沉了口气,应声道:“听你的,我现在预订蛋糕。”
出乎江星澜预料的是,沈知韫一口气点了三个蛋糕,每个尺寸都不小,装饰华丽且点缀着各种小巧思。
“咱们就两个人,怎么吃完这么大,三个蛋糕?”他抬手在包装盒上比划了一下,“太看得起我了。”
沈知韫正俯下身解丝带,垂着笑眼,说:“过生日就不用太讲究浪不浪费了。”
其实她点这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压根不知道江星澜喜欢什么口味。自从他来后,所有的饮食都向着沈知韫,到头来江星澜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自己却连他具体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都说不上来,只有一个模糊的不挑食的印象。想送个礼物呢,也因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而觉得挑什么都差点意思。
“三个蛋糕怎么了,奖励听话的小朋友还不够呢。”沈知韫点燃每一个蛋糕上插好的数字18的蜡烛,跑着去把客厅的灯关掉。
江星澜却趁黑灯抹了抹眼角,“我怎么又成小朋友了?”
“都担心开学了,怎么不是小朋友?在上学的就是小朋友啊。”沈知韫边往回走边开始唱歌,声线比平时说话还要温柔细润。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生日快乐歌,但这是江星澜第一次听见她唱歌,第一次沈知韫给他唱歌。
这种没有心理准备降临的初体验带来的感受,远远凌驾在物质带来的惊喜之上。
他俨然有些受宠若惊,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呆愣愣看着沈知韫越走越近。
“闭上眼睛许愿啊。”沈知韫笑着提醒他,江星澜才恍然回神闭上双眼,双手握拳放在身前。
沈知韫又说:“三个蛋糕,三组蜡烛,你可以许九个愿望。九个愿望要许满哦。”
说完这些,她又接着唱歌,一直唱到江星澜睁眼,准备吹蜡烛。
许愿的时间有些长,18的一部分已经化成了蜡水。沈知韫把切蛋糕的刀递给他,指了指蜡烛下的部分,说:“你要是觉得被蜡水滴到了,就撇开在一边。”
江星澜沉默了片刻,握着刀的手不为所动。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切蛋糕,你信吗?”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
正准备去开灯的沈知韫闻声,有些意外地驻足在原地。
“我爸总觉得这是没必要的支出,所以我生日礼物除了说教,就只有一句他们不想说我也不想听的‘生日快乐’。你知道的,我那时候没有朋友,同学们都不喜欢我。每当班上有人过生日,文娱委员都会发歌,整个班乃至老师都会一起唱生日歌,我没有这样待遇。一直到高中,我有了几个还算要好的朋友,他们不计较我之前的经历,会大张旗鼓地在我生日那天想尽办法教室里宣传,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形式有些难以言喻,但好歹有人记得我生日了。”江星澜的神情里充斥着失落,“少数几个有人陪我的生日都不在假期。老师早就说过不准在教室里庆生送礼物,说是浪费父母的辛苦钱,还破坏了学习环境。我也就因此,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生日蛋糕,今天是第一次。”
曾经梦想不到的存在,只因为他心血来潮说的话,在沈知韫这里轻易地实现了。
沈知韫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搜索不出特别奏效的词汇。她看见他眼角溢出的泪光,看见他克制着起伏的胸膛,心疼不已。
遇到林沁之前,她也处在一种于社会可有可无的状态,平日里不被重视,但还有至亲记得自己的生日,会有一碗专门为自己准备的热腾腾的鸡蛋面。
沈知韫在江星澜身边坐下,肩膀抵着肩膀,滴落在他手腕上的眼泪刺激她的视觉,犹如许多细小的针扎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好像也忘了,江星澜也是不幸福的人。
“从今往后,我陪你过生日。不仅仅是过未来的每个生日,还要把过去的十七岁十六岁所有生日都补齐。”她握住江星澜的手腕,牵引过去,落在蛋糕上。“切蛋糕嘛,就看你想分成几份,比如你现在想切一小块,你就这样下去切一刀。最上面一层是巧克力,下面是水果,切起来会感觉到一些阻力,然后从底下挑起来放到盘子里。”
“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给我也切一份吧。”沈知韫教学完,松开手。
江星澜边掉眼泪边托起盘子,轻而易举就切下一块蛋糕。他递给沈知韫,巴巴地看着她。
沈知韫一手接过,一手去擦江星澜的眼泪。指腹温柔地抚摸在脸颊上,江星澜却读嘟着嘴哭得更凶,真的真的很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烦?”他问。
“不会啊。”沈知韫的答案令人心安,她拍拍江星澜湿润的脸颊,“来尝一口,是什么味道的?”
江星澜听话地咬了一口在嘴里,奶油丝滑绵软,不过分甜,比他做客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尝过的任何一个蛋糕都要好吃。
于是他倏地破涕为笑,很用力的点头,“好吃。”
“要不要试试另外两个,味道不一样。”沈知韫说。
三个蛋糕的分量对于两人而言绰绰有余,沈知韫往江星澜脸上抹了一块奶油,他也不甘示弱地发起反击。战况愈演愈烈,最后以江星澜甘拜下风收尾。
沈知韫看着满头满脸满手都是奶油的自己和江星澜,笑容也被奶油糊的看不清楚,算是玩的尽兴。
各自洗了个澡后,两人都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仰躺在床上,将烦恼彻底抛诸脑后。
沈知韫撩起他柔软的额发,说:“周末带你去剪个头发吧,感觉有些长了。”
“好啊。”江星澜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我也去卷个头发。”沈知韫坐起来,手指绕在发间再松开,掌心轻轻地托着一缕形成弧度的发丝,“你觉得我做多大卷好看呢,小一点还是大一点,还是只卷发尾,或者是稍微剪短一点,做个羊毛卷?”
“都好看。”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沈知韫打开手机,翻找出收藏的例图,逐张展示给江星澜看,“我要正经的意见。你看这个,还有这个……哪一个更适合我?”
江星澜举起手机,放在沈知韫头旁边对比。
“这个吧。”他将手机还给他,屏幕停在其中一张展效果示图上,“感觉这个和你的气质比较搭。”
“我的气质?”沈知韫突然来了兴趣,将腿盘成舒适的角度,问:“在你心里,我的气质是什么样的?”